作者 | 王中中
編輯丨譚山山
題圖 | 《哥斯拉-1.0》
相信光的大朋友,在這個6月收到了一份大禮。
《哥斯拉-1.0》——2023年日本真人電影票房冠軍、首部獲得奧斯卡最佳視覺效果獎項的日本電影——終于在6月1日上線奈飛,并登錄多個視頻平臺。
一場樸實無華的“商戰(zhàn)”,就這樣默默地和平收場。
(圖/《金剛大戰(zhàn)哥斯拉》(1962))
時間回溯到5月,《哥斯拉-1.0》還是2024年盜版下載次數(shù)最多的電影之一。5月1日,該片正式發(fā)售日版藍光碟,兩天后上線亞馬遜Prime Video平臺,畫重點——“僅限日本地區(qū)”。
繼美國院線票房大賣以及在奧斯卡獲獎后,《哥斯拉-1.0》人氣飆升卻無日本以外的其余地區(qū)上線計劃,憤怒的哥總粉絲選擇當起了“海盜”。
成立于2003年的海盜灣(The Pirate Bay),是世界上最大的盜版資源網(wǎng)站,堪稱“盜版始祖”,目前已關站。(圖/Engadget)
據(jù)IndieWire報道,這種神奇操作,顯然是因為當年東寶和傳奇影業(yè)簽訂的“賣身契”:東寶哥斯拉電影和傳奇哥斯拉電影不得同年上映。而就在《哥斯拉-1.0》拿下奧斯卡獎一個月后,2024年4月,傳奇影業(yè)的《哥斯拉大戰(zhàn)金剛2:帝國崛起》在全球公映。
最真實的商戰(zhàn),往往采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。
《哥斯拉-1.0》雖然是日本本土第30部哥斯拉電影、慶?!陡缢估氛Q生70周年的誠意大作,但只能在哥斯拉誕生69周年當天即2023年11月3日上映。(圖/tenor)
在哥斯拉的怪獸世界,哥總不分真假,但總要講究先來后到。唯一不變的是,手握39部作品的哥斯拉,獸生70年,但歸來仍是怪獸界頂流。
世紀怪獸的“洗白”之路
1954年11月3日,由東寶出品,本多豬四郎執(zhí)導、“特攝之父”圓谷英二擔任特效導演的《哥斯拉》于日本上映。
“哥斯拉代表的是核武器帶來的恐懼?!?946年,本多豬四郎通過廣島港被遣返,目睹了原爆遺址,這幅景象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?!爱敃r人們都說,在以后的72年里,這里會一直寸草不生,我根本無法釋懷?!?/span>
1954年3月,美國在比基尼環(huán)礁試爆氫彈,日本遠洋漁船“第五福龍丸號”為此受到嚴重的高能輻射影響?!陡缢估返谋尘霸O定與其有關。(圖/《哥斯拉》(1954))
本多豬四郎希望能將他目睹的恐怖場景搬上銀幕,作為《金剛》忠實粉絲的圓谷英二一直想拍攝一部原創(chuàng)怪獸片,而田中友幸作為東寶執(zhí)行董事,理所當然地希望能推出一部可媲美好萊塢大片的成功大制作。
不謀而合的三人由此啟動了這個世界上最長壽的怪獸電影系列項目——“哥斯拉”(Gojira)。這個名字由英語的“大猩猩”(gorilla)和日語的“鯨魚”(kujira)拼接而成。
無堅不摧的神秘巨獸涉水而來,摧枯拉朽地踏平所經(jīng)之處,人類根本無法與之物理抗衡。在高科技發(fā)明“氧氣破壞裝置”和人性亮光的雙重加持下,科學家芹澤博士選擇自我犧牲,與怪物同歸于盡。
隨著《哥斯拉》一炮而紅,哥斯拉的命運齒輪從此轉(zhuǎn)動。約瑟夫·E.萊文買下該片的美國翻拍權(quán),并進行了改編,以適應美國主流觀眾的口味。1956年,《怪獸之王哥斯拉》上映,其片名與《金剛》相呼應,其海報則與《原子怪獸》——《哥斯拉》的參考靈感之一——頗為相似。
被公認為“恐龍怪獸片始祖”的《原子怪獸》。(圖/《原子怪獸》)
《哥斯拉》上映次年,東寶乘勝追擊,推出了《哥斯拉的反擊》,第二代哥斯拉登場。1962年,為了慶祝東寶成立30周年,《金剛大戰(zhàn)哥斯拉》上映。東西怪獸之王進行精彩對決,電影中的人類淪為背景板啦啦隊,電影外的觀眾則徹底拋棄了對哥斯拉起源的嚴肅性思考,轉(zhuǎn)而享受娛樂商業(yè)性的爆米花消遣。
人類功成身退,哥斯拉系列也被加上硬性指標:各式怪獸交叉對決,哥斯拉化身葉師傅以一打十,怪獸車輪戰(zhàn)時代就此開啟。
至于哥斯拉為什么要堅持不懈地打倒各式巨獸,捍衛(wèi)地球怪獸霸主地位這個理由已經(jīng)不太夠用,于是東寶給哥斯拉添上了羈絆——“怪獸女王”摩斯拉。摩斯拉作為人類守護神,只要有怪獸出現(xiàn)并危害人類生存,它便會為人類作戰(zhàn)。
決定“攤牌了不演了”的東寶,在1964年的《戰(zhàn)龍哥斯拉之三大怪獸》中正式奠定了東寶怪獸三巨頭的地位。來自外太空的怪獸王者基多拉登場,為了保衛(wèi)地球不被外星怪獸破壞,摩斯拉把哥斯拉曾經(jīng)的手下敗將拉頓拉入主角陣容,和哥斯拉一起對抗基多拉。
(圖/《戰(zhàn)龍哥斯拉之三大怪獸》)
從那以后,“昭和哥斯拉”不再是反派角色,而成了大家的“哥總”(守護地球版)。
從20世紀60年代中期起,哥斯拉的外形也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由于哥斯拉的橡膠造型服容易腐爛、損壞,每部新電影上映前都需要重新制作一套新服裝,也便于造型師“微調(diào)”哥斯拉的造型:頭部逐漸變得不那么扁平、不那么像爬行動物,眼睛則被放大,使其更具人性魅力??偟膩碚f,哥斯拉變得更有“人味兒”了。
越發(fā)懂得人情世故的哥斯拉,隨著兒子“迷你拉”的誕生,生活作息也越來越有“班味”。1968年上映的《戰(zhàn)龍哥斯拉之怪獸總進擊》中,哥斯拉帶著迷你拉隱居在太平洋一座與世隔絕的怪獸島,每天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開”。
這部以兒童為主要受眾的電影,沒有按照老套路“消滅”入侵怪獸。老父親哥斯拉以這樣那樣的套路趕跑壞蛋,世界恢復和平,哥斯拉繼續(xù)享受島上一成不變的平靜生活。
本多豬四郎在執(zhí)導這部電影之后表示,自己“對越來越人性化的哥斯拉感到不適”,決定不再執(zhí)導接下來的哥斯拉電影。負責配樂創(chuàng)作的伊福部昭也宣布退出,圓谷英二則在不久后因病去世,《哥斯拉》的初始創(chuàng)作團隊最終解體。
從1954年的《哥斯拉》到1975年的《哥斯拉之機械哥斯拉的反擊》,東寶一共拍攝了15部哥斯拉電影,稱為“昭和哥斯拉”系列。幾乎一年一部的流水線式量產(chǎn)速度,使得觀眾很快出現(xiàn)了觀影疲勞,票房連年下滑。(圖/《哥斯拉之機械哥斯拉的反擊》)
1975年,東寶邀請本多豬四郎和伊福部昭回歸,執(zhí)導《哥斯拉之機械哥斯拉的反擊》。這也是二人最后一次合作哥斯拉系列。在這部回歸嚴肅性的電影中,哥斯拉理所當然地取得勝利,漸漸消失在夕陽西下的海面上。
結(jié)尾的一個鏡頭,哥斯拉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:是時候休息了。
重啟宇宙的副作用
“昭和哥斯拉”的故事終結(jié)在深海,但正如首部《哥斯拉》結(jié)尾的經(jīng)典臺詞所說:“我不認為那只哥斯拉會是最后一只,那只哥斯拉的同類也許還會在世界某處出現(xiàn)?!?/span>
1982年,東寶舉行了成立50周年紀念活動,重映了所有經(jīng)典哥斯拉系列電影。此時,哥斯拉系列已有7年沒有推出新作,被貼上“時代的眼淚”標簽,束之高閣。
人到三十而立,1984年,30歲的哥斯拉重啟獸生。東寶以紀念哥斯拉30周年名義推出《哥斯拉之怪獸王復活》,推翻了1955年至1975年“昭和哥斯拉”的全部故事設定,開啟了新時間線。
《哥斯拉之怪獸王復活》的故事從1954年初代哥斯拉被氧氣破壞裝置消滅后講起。30年后的某天,一艘漁船在海洋深處失聯(lián),似曾相識的劇情重新登場,人類再次直面哥斯拉帶來的災難。哥斯拉系列東山再起,它也從此成為無數(shù)80后、90后最為熟悉的怪獸之王。
天空一聲巨響,哥總閃亮登場。(圖/《哥斯拉之怪獸王復活》)
以1984年這部重啟電影為起點,此后的哥斯拉系列電影稱為“平成哥斯拉”,以便和“昭和哥斯拉”系列(共15部)進行區(qū)分。平成時期的哥斯拉,又分成2000年前的“平成哥斯拉”(共7部)與2000年后的“新平成哥斯拉”(共6部)。
推倒重來的決心固然勇氣可嘉,那么,付出的代價是什么呢?
“平成哥斯拉”系列在1995年完結(jié),新時間線的哥斯拉在《哥斯拉VS戴斯特洛伊亞》的結(jié)尾死去。之后,它便在現(xiàn)實世界陷入了時間循環(huán)困局。
1998年,東寶將哥斯拉版權(quán)賣給SONY,后者整出的“美版哥斯拉”《酷斯拉》惡評如潮。東寶火速回收版權(quán),假裝無事發(fā)生。
哥總粉絲:連名字都改了還想我們買賬?不熟別蹭。(圖/《酷斯拉》)
1999年,東寶推出《哥斯拉2000》,企圖打造“千禧年哥斯拉”。故事再次從1954年講起,初代哥斯拉死后,第二只哥斯拉登場。然后,就沒有了然后。
正式踏入千禧年,不死心的東寶發(fā)現(xiàn)觀眾對“哥總替身”不感興趣,汲取教訓,為大家?guī)怼陡缢估髴?zhàn)超翔龍》。這次的故事仍舊從1954年出發(fā),沒有別的哥斯拉出場。你猜怎么著?原來初代哥斯拉當年并沒有死亡,它在沉睡40多年后歸來,這次誓要毀滅日本。
而這部作品的風評甚至比《哥斯拉2000》差。哥斯拉沒能在后續(xù)劇情破壞地球,全靠粉絲提前掐滅了這條時間線。
2001年,東寶又又又帶著哥斯拉走來,這次還拉上了人氣王摩斯拉和王者基多拉,買一送二。這部《哥斯拉·摩斯拉·王者基多拉 大怪獸總攻擊》反響不錯,但依然沒有后續(xù)。
因為,在這部電影的設定中,哥斯拉是被海中亡魂附身才“復活”的——嚴格來說,這只哥斯拉失去了“靈魂”。
一句話點評“千禧年哥斯拉”系列:與其認真,不如玩梗。(圖/《金剛大戰(zhàn)哥斯拉》(1962))
2002年上映的《哥斯拉×機械哥斯拉》也是全新的故事線,之后草草拍了兩部續(xù)集,湊成了三部曲。2004年,混亂的“千禧年哥斯拉”系列告一段落。
10年后,買下哥斯拉版權(quán)的傳奇影業(yè)推出《哥斯拉》(2014),重啟傳奇怪獸宇宙。日本本土乘著東風,再次推出《新哥斯拉》。邁入花甲之年的哥斯拉,也走上了老夫聊發(fā)少年狂的懷舊路線。
傳奇宇宙之后的哥斯拉新作,觀眾尋找“致敬”舊作的隱藏彩蛋,成為比劇情更精彩的驚喜。
“芭比粉”哥總是《哥斯拉大戰(zhàn)金剛2:帝國崛起》的最大亮點,誰贊同?誰又反對?(圖/《哥斯拉大戰(zhàn)金剛2:帝國崛起》)
重獲新生的哥斯拉,穿梭在混亂無序的不同新作中,唯一保持的“初心”,大概是其亦正亦邪的反派精神。
無法被簡單定義的身份,難以被捋清的復雜時間線,時光走過70年,哥斯拉留下的巨大腳印,依然值得被反復觀賞。
在不確定的未知中,哥斯拉還有著無限可能。
校對:黃思韻
運營:小野
排版:甘妙
[1]哥斯拉編年史,日版碾壓好萊塢.第五視
[2]哥斯拉的歷史,有一些復雜.虹膜
[3]《傳奇怪獸宇宙》萬字簡史.迷影至下Filmlast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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