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輕人還知道鮑勃 · 迪倫嗎?/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
5月24日,當今在世的最偉大的音樂人鮑勃 · 迪倫80歲了。
我是偶然在一個音樂博主的微博上看到這個消息的。第一感覺是,啊,上世紀60年代的超級明星還可以繼續(xù)搖滾。第二感覺是,滾石滾到了最后,變成活化石了——
對不起,我的意思是,我在朋友圈里看不到一個人在迪倫進入耄耋之年時轉(zhuǎn)發(fā)一首他的歌,或者什么類似的姿態(tài)。迪倫已經(jīng)是一個跟當下時代有著巨大隔閡感的人。
一位國內(nèi)知名音樂文化記者的朋友圈。/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
為了印證隔閡感的真實性,我特意問了兩個年輕的同事。
“小轉(zhuǎn)鈴,鮑勃·迪倫在你心里,是個什么樣的形象?你聽過他什么歌嗎?”
小轉(zhuǎn)鈴今年23歲,是時尚欄目編輯。她回答:“不了解哎。”
我繼續(xù)問:“那你知道他是誰嗎?”
小轉(zhuǎn)鈴回答:“我咋記得有這么個詩人?!?/span>
我說:“對的?!?/p>
小轉(zhuǎn)鈴繼而問我:“哈哈哈,不是一個人吧?”
聽她這么說,我確定她真的對這個人一無所知。如果迪倫沒有以詩人身份拿到2016年的諾貝爾文學獎,他這些年可能不會出現(xiàn)在任何廣為人知的國內(nèi)新聞中。
迪倫在2016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。
2020年6月迪倫發(fā)了新專輯《Rough And Rowdy Ways》,當然是樂壇大消息,但是這張專輯太過個人化,他用親歷的美國歷史事件寫成超長的歌詞,最后一首歌《Murder Most Foul》甚至長達17分鐘,門檻太高。
歌詞向來在迪倫的音樂里占有極重要的位置,這也是他能拿普利策獎和諾獎的原因,問題是,中國當代年輕人怎么可能聽得進去那些全是美利堅典故的歌詞。
79歲這年,迪倫還發(fā)了新專輯。
老人家寫的新歌是不可能流行的,年輕時寫的爆款是不是一定永流傳,這是個更現(xiàn)實的問題。迪倫風靡全球幾十年的四大名曲《Blowing in the wind》 《Knocking on heavens door》《Forever young》《Like a rolling stone》,應該都聽過?
可是小轉(zhuǎn)鈴說:“只聽過第一首,但沒注意是誰唱的?!禙orever young》有點印象?!?/span>
已經(jīng)很給老炮面子了。
小轉(zhuǎn)鈴說,陳奕迅和霉霉是她音樂世界里的大神。當然她也有一個奇怪的喜好:Air Supply。這個來自澳大利亞的流行風格的慢搖合唱團在上世紀80年代打入美國市場,但在中國聽眾的打口歲月里,他們絕對算不上主流。小轉(zhuǎn)鈴說她是在初中的時候(2011年前后)讀到一本小說,女主特別喜歡聽Air Supply的《Goodbye》,她被安利了,搜來聽,然后喜歡上這個樂隊。
歷史上Air Supply比迪倫小眾得多。/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
流行文化總是有其具體的擴散脈絡(luò)。小說女主安利的為什么不是迪倫而是看似冷門得多的Air Supply?這就很有意思了。知乎上一些發(fā)燒友分析過,迪倫雖然在世界范圍內(nèi)是大神,流行文化層面可能只有MJ和列儂與其同在一個級別,但是,迪倫在中國從來沒有真正大火過。
這個觀點倒也符合我的感知。80年代到90年代,沖擊中國大陸的音樂風格是歐美流行樂、金屬樂、朋克,以及介于金屬和朋克之間的各類硬搖滾。對當時的大陸音樂圈而言,迪倫不夠酷,所以他的影響力是間接而非直接的。可以把迪倫的歌迷歸為“喜歡音樂的文學青年”。這批人是個小圈子。中國人最熟知的美國民謠歌手可能是約翰·丹佛而非迪倫,畢竟前者的歌出現(xiàn)在了中學英語課本上。
又想到一件事。馬拉多納死的時候,央視最火的體育節(jié)目《天下足球》做了一期送別專題,用的背景音樂恰是Air Supply的《Goodbye》。所以你沒法咬定Air Supply就比迪倫冷門。
跟小轉(zhuǎn)鈴聊完,我把同樣的問題拋給另一個同事無雙。無雙也是23歲,是影視欄目編輯。無雙倒是說:“我知道,他是民謠歌手,長得挺帥的。我聽過那幾首比較出名的。”
“讀書的時候封閉式管理,沒手機沒網(wǎng)絡(luò),學校喇叭里放什么就聽什么,幾乎沒有機會接觸音樂。也是上了大學才開始有機會自己聽歌。我覺得迪倫的歌挺有特色的,也很有意義。”
吉他和口琴,迪倫的武器。
好吧,不是每個年輕人都覺得迪倫陌生,老爺子劃時代的影響力終究還是有的。可是無雙馬上又來了一句:“你現(xiàn)在問年輕人聽不聽迪倫,其實中年人也挺多沒聽過迪倫的吧?!?/span>
說得對。
我心想,無雙一句話,讓這篇稿子成了偽命題。是啊,本來就沒有多少人聽迪倫,就像本來沒有多少人看諾獎作品一樣,何必搞得煞有介事。林夕和黃偉文的詞不也挺香的嗎,陳奕迅的唱腔不是更帶感,為什么要聽鮑勃 · 迪倫。
曾經(jīng)的女朋友Joan Baez,唱得極好。/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
前幾天,謝天笑在一個演出現(xiàn)場開玩笑學著某司的話術(shù)說:“中國搖滾已經(jīng)不吃美國搖滾那一套啦!”這話也可以多維度解讀。年輕一代對外來文化及其所承載的價值觀的吸收熱情或許在降低。越是符號性的角色,越不容易被消化。
所以小轉(zhuǎn)鈴說得沒錯,他首先是個在新聞里拿諾獎的詩人,是不是歌手,那誰知道。
沒關(guān)系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價值觀導師和精神偶像,迪倫肯定是我的偶像之一,他的詞太好了。我還喜歡他那個颯爽的前女友Joan Baez,她有不亞于霉霉的歌喉。但我其實更喜歡老炮對時代迭代的態(tài)度。在《My back pages》里,他唱道:
Ahh, but I was so much older then
啊昔日我曾蒼老
I'm younger than that, now
如今才風華正茂
這是迪倫的姿態(tài):不懷舊,不怕被時代拋棄,蒼老是昨天,年輕是今天。
不過我覺得小轉(zhuǎn)鈴其實也有聽迪倫的。
陳奕迅的詞都是黃偉文和林夕寫的,他倆共同的偶像是林振強,林振強在美國學習生活的時候,是60年代中到70年代初,那正是鮑勃 · 迪倫的黃金時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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