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制造的梵高就是明朝才子徐渭,人稱徐文長。將徐渭比喻成梵高不牽強,因為兩人在人生際遇上有著驚人的相似。他們都是有革命性突破的天才畫家,都是生前潦倒落魄死后名聞遐邇,亦都是文字輩:文森特,文長。生卒年也像,鏡像:一個37,一個73。最重要的是祖籍都是河南:《秀巷徐氏宗譜》說徐文長上祖是宋神宗元豐年間進士徐處仁,此人是應天(商丘)谷熟人,也就是河南人;而梵高出生于河南(荷蘭)津德爾特。
更相似的是兩人都精神失常,熱衷于自殺。資料記載梵高曾三次自殺,最后一次終于在麥田成功。而徐渭的自殺次數(shù)高達九次,《感九詩》云:“九死輒九生,絲斷復絲續(xù)。”《讀余生子傳》則說:“前年逆有陰變起而九自裁,死與葛子同。幸而九不死,生與葛子同也?!本潘酪簧煜壬娜松錆M失敗感,求死不得,求職亦不得。自嘉靖二十二年(1543)癸卯始,直至嘉靖四十三年(1564)甲子因事而廢,二十年間徐先生不停參加科舉。第一次,不中;第二次,不中;第三次,不中;第四次,不中;第五次,不中;第六次,不中;第七次,不中;第八次,還!是!不!中!這人死心眼,何必一門心思執(zhí)著地死磕?考不上北大清華,還有北大青鳥嘛;青鳥不行,還有本源藍翔嘛。
徐先生自殺起因是嘉靖四十三年,他的好朋友胡宗憲以“黨嚴嵩及奸欺貪淫十大罪”被捕,隨即于獄中自殺。作為胡黨的徐文長自然脫不了干系。徐渭恐受牽連,精神高度緊張、抑郁以至于神經(jīng)錯亂而開始自殺。自殺的位置則是由上而下由外而內(nèi)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操作。第一個下手的位置是頭,有畫面有聲音——袁宏道在《徐文長傳》說:“自持斧,擊破其頭,血流被面,頭骨皆折,揉之有聲”;第二次自殺不但有聲有色,更有情懷——用老羅贊助的錘子猛擊下體,《明史》載“以椎碎腎囊”。
1888年梵高用剃刀割去一只耳朵送給了高更,以致此后只能戴隱形眼鏡。1565年,砸蛋事件后的沒弟-in-China的梵高,也對自己的耳朵下手了——他的耳朵徹底報廢,成了余胃?!缎煳拈L傳》記載說,“以利錐錐其兩耳,深入寸余,竟不得”;《明史》的記載則是“引巨錐剚耳,深數(shù)寸”。徐渭自己對這次自戕的時間、地點、起因、過程、工具以及善后處理的記述更為詳盡,《畸譜》和《海上生華氏序》分別說“四十五歲,病易。丁剚其耳,冬稍瘳”;“予有激于時事,病瘈甚,苦有鬼神憑之者,走拔壁柱釘可三寸許,貫左耳竅中,顛于地,撞釘沒耳竅”。由此可知,45歲這年徐渭因精神分裂被迫害妄想癥發(fā)作,忽然孫悟空附體,拔下柱子上的鐵釘,以金箍棒的存放方式將鐵釘塞進耳朵里,撲倒在地以求一死。
如此兇殘的自虐竟然“而不知痛”,只是后遺癥比較恐怖,“逾數(shù)旬,瘡血迸射,日數(shù)合,無三日不至者,越再月以斗計”。猜測所以不死,應該是撲倒在地時釘子變轉(zhuǎn)了方向,或向前或向后扎偏的緣故。明朝的一尺合今31.1cm,自殘的釘子約長十厘米,若是常人應該扎到鼻子的位置,入腦到這個深度必死無疑。不過萬事皆有例外,也許還有一種可能:徐渭臉寬。我的朋友高曉松臉特別大且特別寬,他必須用高爾夫球桿挖耳朵,不然不爽。若徐渭臉寬如高曉松,方向再正確也死不了。
如果按前述“九死輒九生,絲斷復絲續(xù)”,徐渭一共自殺九次;但他所說的“九”,應該是虛指,活夠了到極限的意思。有記載的自殺只有上述三次,還有一次慢性自殺,就是絕食?!蹲詾槟怪俱憽氛f:“昨一病幾死,病中復多異境,不食者五旬,而不饑不渴?!睆埲炅亍犊绦煳拈L佚書序》的記載更加夸張,說他十年沒吃過東西,“絕粒者十年許”,“挾一犬與居”。做他的狗最悲壯,連剩飯都沒有。男人,就要對自己狠一點,對狗,更狠一點。
1593年大師如愿以償在悲憤中故去,死后卻殊榮備至,粉絲無數(shù),質(zhì)量奇高。齊白石乃粉絲之鐵桿,曾說“青藤雪個遠凡胎,缶老衰年別有才。我欲九泉為走狗,三家門下轉(zhuǎn)輪來”。他倒是夠聰明,怕餓著,做三姓走狗“一齊白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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