賴聲川,幾乎所有的國外媒體都認為他是亞洲最重要的劇場人士。他建立了“表演工作坊”,更新了臺灣人的劇場觀念,至今已執(zhí)導排演了36部舞臺劇,執(zhí)導的最經(jīng)典劇目《暗戀桃花源》已經(jīng)上演了1000場。
如今,賴聲川是烏鎮(zhèn)戲劇節(jié)的發(fā)起人之一,他享受著這個小鎮(zhèn)發(fā)生的一切?!皠傞_始第一屆的時候,我和黃磊走在烏鎮(zhèn),我們要從這個劇場走到下一個劇場,或者有什么活動要去,路上馬上有人要拍照、簽名,滿街都這樣。到了后來這兩年,我走在路上,經(jīng)常有人問候:‘賴聲川老師好?!騻€招呼,不一定擠上來要簽名,那個文化已經(jīng)改造了?!?/p>
訪談錄
焦雄屏:回顧1980年代,臺灣有非常炙熱的文化啟蒙運動,一切都非常精彩,包括音樂。
賴聲川:這個我還有點點貢獻。我們當時有一個小咖啡店“艾迪亞”,我在那里駐唱,(羅)大佑后來跟我說,他沒事就到那邊去聽我玩藍調(diào)。蔡琴也說她年輕時愛在那里聽音樂?!鞍蟻啞彼闶且粋€文化氛圍比較好的咖啡店。
焦雄屏:當時你唱得太好聽了?;仡櫯_灣文化界的1980年代,除了“艾迪亞”是當時年輕人的一個文化中心,還有“蘭陵劇坊”貢獻很大。
賴聲川:“蘭陵”貢獻太大了,先是聚集了一個能量,然后把人都弄齊了。金士杰帶頭,還有吳靜吉、杜可風等非常多的人。
在“艾迪亞”的時候,經(jīng)常會有一個人進來玩——杜可風,他以前是一個水手。時間大概是1977年,當時他沒有碰過攝影機,我也跟戲劇一點關(guān)系都沒有,“蘭陵”這幫人也都沒出現(xiàn)。我1978年離開,去美國留學。1983年回來的時候,我就問他:“老杜,你在干什么?”他說你來玩,我現(xiàn)在是攝影師了。這是我回臺灣第一天,1983年第一天就接到電話了,然后他們都知道我回來了,就說請你明天下午一點到市里一個日本料理店去,有一位新銳導演楊德昌拍了一部電影,演員是胡茵夢、張艾嘉,攝影師是杜克風。我說,天哪,四個人里面兩個人是我“艾迪亞”時代最好的朋友,一個胡茵夢,一個杜克風。大家原來都不是干這個事情的,怎么現(xiàn)在好像玩真的一樣,拍一個電影。那天第一次見楊德昌,一見如故,真的蠻有意思。
焦雄屏:我們來看看你對那時候劇場巨大的貢獻吧。首先,應該說你更新了我們對“劇場”的觀念。
賴聲川:其實我們年輕人對藝術(shù)有興趣,在1970年代的臺灣你是沒辦法滿足的。沒有舞臺劇、沒有新電影。你根本不知道別人在做什么,你只能看到一些好萊塢大片,或者是國語片。劇場更是嚴重,就是沒有這個行業(yè)。
1983年,我在美國念了很多書,回到臺灣。我當時的目的就是去西方學習,搞清楚西方這套,再看怎么用在我們自己這個環(huán)境里面。然后我觀察了很久,我們像個沙漠,但是這個沙漠又蘊含了很豐富的種子,在下面,它是在的。臺灣有很多多元的文化,以及深度的文化,但是那些文化的種子就是一直沒有機會冒出來,也不知用什么形式冒出來。所以當年我做了一個決定:我是老師,我在教學生,我反而要丟掉我所學習的一切,就是正規(guī)的我在美國學的。我不限制什么叫戲劇、劇場、話劇、舞臺劇。我們先不要討論這些名詞,我們先聆聽這個時代,我們有什么故事要說,我覺得重點是在這里。我的第一個作品是跟我的學生一起做的《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》。
焦雄屏:那是你的一個教學作品?
賴聲川:是要呈現(xiàn)給社會大眾看的匯報演出,所以挺大膽的。那個時候講難聽點是沒轍,講好聽一點就是放下一切的概念,作為一個聆聽者,了解大家要走一個什么方向,共同創(chuàng)作,從零開始。我就出了個題目:請你下一堂課用任何方式來表現(xiàn)出你生命中一個重要的經(jīng)歷。我所謂任何方式是,你可以讀,可以寫下來,可以拍一個錄像,可以演,可以畫一幅畫或做一首音樂,等等,都行。結(jié)果,15個學生都是用演的方式來表現(xiàn),那一天真的是太精彩了。東西當然很稚嫩,很不成熟,但是那個背后的生命力,以及他們愿意分享的程度,就是深深地感動了我。
1984年的1月10日我們演出《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》,一百多個觀眾,我們演了兩場。我記得觀眾里面有誰,這一說出來,整個就印證了我們剛剛一直都在聊的一些事情,觀眾有侯孝賢、楊德昌、吳念真、朱天文,蘭陵的整個一批。當時馬森寫了篇評論說,一個新型的劇場在中國的舞臺上誕生了,類似這樣一個名字。
焦雄屏:我算了一下,你有36個作品,其中最經(jīng)典的就是《暗戀桃花源》。我看統(tǒng)計數(shù)字,到現(xiàn)在演了1000場了吧。
賴聲川:我們自己當然是超過1000場,非正式的,沒授權(quán)的,我聽到最夸張的數(shù)字是超過1萬場了。從4月開始,《暗戀桃花源》要在紐約做一個正式的英文演出,由洋人來演,演80場?!疤一ㄔ础辈糠郑覀冋伊巳齻€亞洲的演員,而且我也把劇本做了一些有意思的改變。
焦雄屏:下一個經(jīng)典我覺得就是特別棒的《如夢如夢》,我覺得這是一個俯瞰人生的作品,這是在佛教靈修的狀態(tài)下去啟發(fā)的一個作品,是吧?
賴聲川:這么講好像有點脫節(jié)了,好像跟這個世界沒有什么關(guān)系。
很多人問我,能不能在正常的劇場里面演這出戲,我說可能真的不行。圣誕節(jié)時,我們要在北京演出《如夢如夢》,那就是要把劇場“拆掉”一次:要在椅子上蓋一些觀眾席,然后廢掉原來的觀眾席。對于一個制作人來講這不是瘋了嗎?所以《如夢如夢》我覺得這方面它真的是一種另類的東西,但是如同你剛才形容的,很準確,我在菩提迦耶看到人們是這樣繞塔,就是這樣,你繞到一個地步你就走了,別人進來了。就是一個流動的像個河流一樣的人生,那我就在想,只有把觀眾放在中間我才有這樣一種表達的可能性。所以他的表達確實很特別。
焦雄屏:你怎么找時間來做這么多事呢?
賴聲川:我可能是天生勞碌命吧。我就是一醒來就開始工作。所以我說在學習佛法上,我是一個不及格的學生,因為我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工作上,這個就是我的問題。我覺得這就是我的命,我接受了。
評論
下載新周刊APP參與討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