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們常說“七竅冒火”“七竅生煙”“七竅流血”,七竅是頭面部的七個窟窿眼兒:雙眼、雙鼻孔、雙耳和嘴巴,是內(nèi)聯(lián)大腦、臟腑,對外開放的孔竅。內(nèi)七竅則是人的心眼兒,比如七竅玲瓏、痰迷心竅等,以后另說。有人把七竅說成“眼耳口鼻加舌頭和肛門、尿道”,這明顯是錯誤的,舌頭是實心的沒有窟窿,肛門和尿道深藏不露,無論是生煙、冒火還是流血,不可能被人看見,所以七竅應(yīng)該在明處。事實上,古人把頭面七竅加前后二陰稱為九竅。
七竅是人和外界交換信息、能量和物質(zhì)的窗口,能感知也能輸出。所以常用七竅的狀態(tài)來描述人的精氣神,“聰明”指雙耳雙眼的功能、狀態(tài)良好,代指人的精神狀態(tài)良好。說人到老了耳不聾眼不花,也是如此。搟面杖吹火,一竅不通,那就是精神、氣血出了問題。
七竅的數(shù)目、分布和形狀很有意思,鼻唇溝(人中穴)以上的眼耳鼻都是雙孔,人中穴以下的口、尿道和肛門是單眼兒。按《易經(jīng)》的數(shù)理,雙數(shù)屬陰,用陰爻表示,上面三個雙數(shù),構(gòu)成坤卦;下面三個單數(shù),屬陽,用陽爻表示,構(gòu)成乾卦;上坤下乾,一起構(gòu)成泰卦。所謂否極泰來,泰是好卦象:泰卦陰在上陽在下,陰性質(zhì)重下流,陽性氣輕上浮,就構(gòu)成了動態(tài)的交流狀態(tài)。天氣冷凝下降為雨,地氣蒸騰上升為云,天地交泰,云雨之后萬物萌生,自身形狀自然就帶有了天地的氣象。所以說,即便有外星人存在,只要他是天地氣交的產(chǎn)物,模樣就怪不到哪里去。
《莊子·應(yīng)帝王》講了一個故事:“南海之帝為倏,北海之帝為忽,中央之帝為混沌。倏與忽時相與遇于混沌之地,混沌待之甚善。倏與忽謀報混沌之德,曰:‘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,此獨無有,嘗試鑿之?!砧徱桓[,七日而混沌死。”道家的文字,寓言隱語虛虛實實。南北是空間概念,倏忽是時間概念,合起來即時空轉(zhuǎn)換?;煦鐓s是天地未分,陰陽混一,沒有時空的狀態(tài)。比如,胎兒在娘胎里發(fā)育時就是先天混沌狀態(tài),靠臍帶與母體相連完成營養(yǎng)代謝。這時候胎兒是頭朝下待著的,九竅雖有但未開通,三陽在上,三陰在下,上乾下坤,構(gòu)成一個否卦。
等到胎兒出生,就是否極泰來,人脫離先天,進入后天獨立狀態(tài),撕裂羊水包裹,七竅開通,呼吸始做,啼出聲,吮奶水,睜眼看,豎耳聽。換言之,如果嬰兒在混沌狀態(tài)就開了七竅,那是找死。別說在胎囊內(nèi),就是出生后沒抹凈嘴巴和鼻孔就開始呼吸,嬰兒也極易被羊水嗆著。所以莊子這篇寓言說的就是混沌未開的時候開通七竅,死路一條。
而老子講的摶氣致柔、復(fù)歸嬰兒的理想,其實是關(guān)閉七竅,回歸先天混沌的狀態(tài)?!肚f子·在宥》借廣成子之口,說混沌的狀態(tài)是“至道之精,窈窈冥冥;至道之極,昏昏默默”,想進入這個狀態(tài)得做減法:“無視無聽,抱神以靜,行將至正。必靜必清,無勞女形,無搖女精,乃可以長生。目無所見,耳無所聞,心無所知,女神將守形,形乃長生。慎女內(nèi),閉女外,多知為敗。”
開通七竅,感知、接納外界的能量、信息和物質(zhì),是為了后天的生存。如果衣食飽暖,安危生存無憂,人就沒必要在七竅上消耗太多的精氣神,可以閉戶塞牖,關(guān)閉視聽,眼不見、耳不聽、口不食。唯一不能了斷的是呼吸,但可以有意識調(diào)節(jié),使呼吸變得綿長悠遠,呼和吸之間的停頓加長,進入所謂“胎息”狀態(tài)。這時候就有可能進入恍惚幽眇的混沌狀態(tài),出神入化。
《道德經(jīng)》第十二章中說:“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聾,五味令人口爽,馳騁田獵令人心發(fā)狂,難得之貨令人行妨。是以圣人為腹不為目,故去彼取此?!闭於⒅謾C、電腦看的人,是不是已經(jīng)視力下降、眼花了?整天塞著耳機聽音樂的人,是不是開始耳鳴、聽力下降了?整天自稱吃貨、不停往嘴里塞美食的人,是不是血糖、血脂、尿酸都高了?整天呼吸骯臟污濁空氣的人,是不是肺里長出結(jié)節(jié)了?
想長壽,做減法,少看、少聽、少吃、多息。最簡單的就是閉目養(yǎng)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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