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薔薇時,一位曾經(jīng)兼職做過婚慶的同事給張辰亮安排了姿勢,拍了照片。/ 攝影@陳一銘
張辰亮有許多種安利方式。
他在微博上做科普,卻意外成了薄霧男神;后來物種鑒定得多了,他順便又成了戴勝和白額高腳蛛親爹。
他是抖音上語速越來越快的網(wǎng)絡(luò)熱傳生物鑒定人,營銷號和水猴子的宿敵。
他在B站一露臉,便能驚起“狐疑”“吹狐子瞪眼”等“藏狐表情包”無數(shù);又憑借一套藏狐打人的華麗雙節(jié)棍動作混入鬼畜圈,連周杰倫、郭德綱、奧特曼、巴啦啦小魔仙都要為其捧哏。
張辰亮已然成為meme界頂流。
連《中國國家地理》總編單之薔也不無羨慕地評價他:
“他掌握了網(wǎng)絡(luò)傳播最隱秘的語言,并且運用得天衣無縫。他任由網(wǎng)民調(diào)侃蹂躪,其實是他在控場;他貌似很高冷,其實和地親嘴;他表面輕松閑蕩,其實在拔硬寨打硬仗……”
潛心科普近10年,張辰亮收獲了無數(shù)網(wǎng)友的喜愛。一朝爆火成為“頂流”,他更是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掀起了一股“博物熱”。
而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之外,2021年的社會新聞中,動物也頻頻成為主角。完達山一號進村傷人、“被捕”、又放歸;杭州豹子出逃,云南野象一路北上,瓜頭鯨集體擱淺……2020年遍布全球的新冠大流行,讓人與自然的關(guān)系發(fā)生了改變,一些野生動物曾短暫地“接管”了人類所打造的城市。
甚至更早之前,人類自顧忙著向前發(fā)展,小型的野生動物卻已在我們生活的小區(qū)里建立了穩(wěn)定的種群。每當夜幕降臨,它們才會從鋼筋水泥的縫隙中鉆出,和人類共享同一片星空。
一個城市的自然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必定與其宜居程度緊密掛鉤,這是《新周刊》多年來長期關(guān)注的內(nèi)容。在《逆城市化:還鄉(xiāng)或重建鄉(xiāng)村的可能》一期中,《新周刊》曾經(jīng)寫道:
“我們擠在城市,農(nóng)村漸遠。但也有各種類型的鄉(xiāng)愁、田園夢和重建鄉(xiāng)村的努力,在逆城市化而行?!弊匀?,就是現(xiàn)代都市人的鄉(xiāng)愁。
創(chuàng)刊25周年之際,我們邀請小亮聊了聊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的博物熱,與現(xiàn)實世界中的人與自然。
下面是張辰亮的自述:
一個正經(jīng)的科普視頻,
最后由水猴子來結(jié)尾,
這種荒誕的魅力會讓人思考。
我剛開始在視頻平臺上露臉的時候,便有好多人說我像藏狐,當然還有人說我像斗地主里的農(nóng)民。
《中國國家地理》融媒體中心的第一支視頻。
今年3月17日,《中國國家地理》融媒體中心發(fā)布了第一個視頻,我也有出鏡,當時B站頁面底下自動聯(lián)想推送的視頻就是藏狐。
后來這張“上面是我的臉,下面是藏狐,且名為《世界上最欠揍的生物》”的截圖傳播開來,我和這種動物也就慢慢地被捆綁在一塊了。
我覺得挺好的。一個新媒體博主他必須得自己有梗,跟粉絲有自己的暗號,這樣才算是形成了一個圈子、一種文化。要不然,則說明你還沒走到大家心里去,你沒有一個標簽讓大家認識,就傳播不出去。
藏狐跟我做科普沒啥關(guān)系,但有很多人能通過它認識我,了解到我的視頻,這也是種傳播的方法。而且藏狐這形象也不是我主動經(jīng)營出來的,它相當于是大家白送我的一個梗,他們覺得你好玩,有工夫搭理你,這絕對是對我最大的一個認可。
其實我一直在琢磨怎么把科學傳播出去,傳播科學一點不比研究科學容易。我有時候也會自己造一些梗,利用一些跟科學無關(guān)的事去傳播科學,這是我之前在微博上鍛煉出來的技巧。
比如他們讓我鑒定一種生物,可能這物種沒什么好說的,但提問者他的網(wǎng)名倒有點意思,我就會用他的網(wǎng)名編排一些內(nèi)容,放到鑒定里面。大家覺得這些梗好笑,跟著樂,跟著轉(zhuǎn)發(fā),無形之中就會把知識傳播出去。
張辰亮在抖音上與網(wǎng)友的互動。
我還挺擅長造梗的。造梗其實非常簡單,就是重復。但我會挑選,重復哪些內(nèi)容,從哪個角度來講。
而且做博主這么多年,我也掌握了一些規(guī)律,一個梗從誕生到變火,到所有人都在玩,再到被玩爛,我知道到大概什么時候可以從中抽身,后面就任由大家發(fā)揮了。
水猴子算是持續(xù)時間比較久的一個梗,它比戴勝、白額高腳蛛都要成功,因為它每次都能以不同的形態(tài)出現(xiàn)在視頻中,??闯P?,萬物皆可水猴子。
而且一個正經(jīng)的科普視頻,最后由水猴子來結(jié)尾,這或許會讓人感受到這世界真實、虛偽又荒誕的魅力。這樣當他在生活中看到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時,也不會隨意輕信,而是會想起水猴子。
《網(wǎng)絡(luò)熱傳生物鑒定》第31期中,小亮介紹了水猴子的終極形態(tài),以及它所造成的社會危害。
我一直說,科普要向謠言學習。同樣是一句話,怎么人家說的就那么多人信,老頭老太太連兒女都不信了,就爭著想傳播謠言,這說明謠言是有其傳播密碼的。
你說如果把這密碼學來了,用在科普上,被傳播的不就是科學了嗎?大家不都相信科學了嗎?
所以我也一直在向傳謠的人學習,你雖說不能像他們那樣聳人聽聞,但人家的直白、不拐彎抹角,人家那種真正面向大眾,還特別洞察人心的說話方式,是值得搞科普的人學習的。
許多搞科普的人總以為自己已經(jīng)足夠貼近大眾,但實則遠遠不夠。讀者或觀眾看了,還是覺得你在居高臨下地教育我,你在說我是一傻子,就你厲害,那我就不傳播這個東西,而且我還得罵你。
但像有些營銷號說隔夜水不能喝,它本質(zhì)上也是在教育你,但它會讓你感覺它是為你好,然后你再把它傳播出去又是為別人好,許多人都愿意做這樣的“好事”。
所以,怎么學會“說人話”,再加一點幽默,讓大家放松,覺得看科普是一種享受,這是挺微妙的。
小船輕輕漂過湖面,
那景象恰恰是一個保齡球做不到的。
“小船輕輕漂過湖面,那景象恰恰是一個保齡球做不到的?!边@本來是一句網(wǎng)傳的笑話,來自一個國外學生寫作時使用過的奇怪比喻合集,這種讓人意想不到的轉(zhuǎn)折挺逗的。
但對于我來說,這句話也有點意義。保齡球看上去滿腹經(jīng)綸,都是知識,但到水里就會沉底。而小船是輕的,空的,沒有任何包袱,能和大家打成一片,所有人都能看到它,也可以輕輕松松地漂在水面上。
這是我的一個自勉吧,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忘記剛來這個行業(yè)的時候想干什么。
張辰亮在滇西北采集昆蟲標本。
我最開始做科普,是在讀研的時候,因為不能經(jīng)常到崗,《博物》的主編就讓我管微博。
其實當時我完全可以把雜志里的文章編輯一下發(fā)到微博上,但我覺得這跟我沒關(guān)系,換任何一個人都能做,我想做只有張辰亮能做的微博。
等我慢慢開始做生物鑒定,解答大家問題的時候,互動的熱情一下就提升起來了。只有在《博物》雜志的微博里,才會每天有這么多人在問稀奇古怪的東西,還有那么稀奇古怪的回答。這個號不僅是一個官方信息的發(fā)布平臺,它一下就活了。
當然一開始我也只是一個實習生,風格比較偏賣萌一點,說白了就是比較客氣。但后來逐漸找準大家的點,我心里也有底了,就想換換風格。
首先,賣萌肯定不是我的風格。第二,過于賣萌也不利于你權(quán)威形象的建立,還是讓人感覺是一個小屁孩在管微博,你也不敢相信他是不是真懂。
所以我也慢慢地將這些賬號轉(zhuǎn)變成我個人真正的性格,就是他們口中所謂的“高冷”吧。但大部分時候我只是在正常說話。我平時遇到一些問題也會想吐槽兩句,看到什么生物,也可能損它幾句,這些都恰好會讓內(nèi)容顯得很真實。大家看到你跟這些生物發(fā)生過這么多故事,都愿意聽你說話,好像在聽一個很有閱歷的人侃大山。
如今我到不同平臺上,都能迅速讓一些陌生人相信我是專業(yè)的,這算是我這些年摸索出來的一種經(jīng)驗。
“薄霧男神”也回答不了的問題,也在微博上廣為流傳。
我可以作為大家博物入門的一個契機,幫助大家找到了解更多知識的路子。比方說我有1000多萬粉絲,我能夠讓中國1000多萬人認識到戴勝、夾竹桃天蛾和白額高腳蛛這三種生物,這便是一個很大的成果。
而這1000萬人里還會有大量的人收獲更多。他們很多人說關(guān)注小亮之后,買了很多書,認識了很多物種。自己生活的城市里,小亮的粉絲們也建了群,大家一起到山里面觀察植物、動物,互相交流。甚至有人會報考了相關(guān)的專業(yè),成為某個領(lǐng)域的研究者……
還有很多小朋友,他們平時或許沒有上網(wǎng)發(fā)言的資格,但你能從一些家長發(fā)的微博中看出他們對科普的渴望。
比如會有孩子每天嚷嚷:“小亮老師怎么還不更新?”或者有些家長會把我的視頻當作獎勵:“你要是表現(xiàn)好,我就給你看看小亮的視頻?!?/p>
我總覺得,當現(xiàn)在這些看我的書和視頻的孩子長大,有更多話語權(quán)的時候,他們還記得當年聽過的一些知識,認得《海錯圖》里的幾種魚,科普的影響力便體現(xiàn)出來了。
看文字識鳥的科普博主,和大眾認知度越來越高的戴勝。/ 圖蟲創(chuàng)意
哪怕連我“三個兒子”都沒認識,看我的微博和視頻,就圖一哈哈樂的,我也覺得挺好。我老說科普就是在給科學做廣告,專業(yè)做廣告的大有人在,但又有多少用戶是看完廣告之后就真正下單的?
做科普的不能給自己放太高了,說我必須給別人帶來什么好的影響。有影響當然是好的,但我也只能盡量讓它的傳播量更高一些。如果你給自己戴的帽子越來越高,背的東西越來越重,最后像保齡球一樣沉底了,粉絲倒越來越少,那還靠什么達到科普的效果?你干脆建個群每天和死忠粉在里面聊天得了。
我在盡量避免讓自己成為這樣的人。所以現(xiàn)在網(wǎng)上有人指出我的科普錯了,我肯定還會改過來,說感謝指正。
張辰亮在寫《海錯圖筆記》。
我之前還寫過,我最大的夢想就是科普能達到這樣一種效果——有人說我今天太累了,我就看會兒科普好好放松一下。到這種程度,我覺得我就成功了。我希望科普能成為人不看的時候想看,看完之后舒服的東西。
像《網(wǎng)絡(luò)熱傳生物鑒定》,流量非常高,好笑,但大家最多樂一星期,過了這個勁兒之后又開始等你下一個視頻。
但像寫《海錯圖筆記》的時候,我就會更硬核一些,因為到幾十年,甚至上百年后這書還在,大家還能看到,這便是真正能留下來的東西,我也會在書里花更多的精力。
還有像《今天真好玩》《小亮老師的博物課》這樣的兒童繪本。女兒出生前,就有好多出版社來找我,讓我給孩子寫點童書、繪本之類的,我都拒絕了。我要是捏著嗓子,給孩子講大人角度的科普,這是很惡心的。
等到我女兒兩歲多,能跟我交流對話了,我才知道孩子真正想看的是什么,出了這套繪本。其中有一些笑點,大人看了可能覺得不好笑,因為那是專為孩子設(shè)計的,這是我通過觀察自己閨女得出的結(jié)論。
做科普也需要先了解你的受眾。
李小龍說過,一個好的武術(shù)家就像水一樣,無式無形,這樣它才可以變成杯子、瓶子或茶壺的形狀,可靜靜流淌,也可猛烈沖擊。你做科普的,你得把自己的包袱拋棄掉,得虛懷若谷,在不同的平臺上,得施展不同的功夫。
但本質(zhì)上,你還是水。這是我的底線。我不會哪天突然不做科普了,開始改跳社會搖了,這就不是我了。無論到哪兒你還得科普,因為你是一個科普人。
B站網(wǎng)友@拖杯糕手繪的藏狐耍棍動畫。
喜歡釣魚、養(yǎng)花,
就跟喜歡聽歌、看電影一樣,
沒有任何區(qū)別。
我覺得孩子多少都喜歡小動物、小昆蟲,小時候誰沒抓過蜻蜓,看過螞蟻搬家?但我可能屬于“格外喜歡”的那一類,別的孩子可能抓個蟲子,玩一會兒就放了,但我會觀察它的幼體,看它怎么呼吸、怎么蛻皮,下雨天我也要去水坑里觀察。
我以前還在日記里記自己做的一些小實驗,像把一只金龜子放到桌子上,突然沖它叫一聲,看到它身體一縮,我就知道它是有聽力的。
張辰亮在墨脫和冬青天蠶蛾合影。
有時候也會難受,昆蟲是好玩,但沒人跟你一塊玩。如果是玩籃球或者游戲,我還可以去跟同伴討論怎么打,討論哪個球星厲害,可喜歡昆蟲,我沒有同伴,也沒有老師,家人頂多是會給我買一些相關(guān)的書。
我小時候還碰到過一種蟲子,突然就覺得我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它叫什么了。難道我永遠就只能抓在手上,盯著它,然后放了?這不叫玩兒。
當然后來我知道了,那是斑衣蠟蟬。
為什么大家小時候都喜歡自然,喜歡到荒野里跑來跑去,喜歡抓蟲看花,喜歡玩水撈魚;到老了的時候我們又開始喜歡釣魚,喜歡養(yǎng)花養(yǎng)鳥?這是因為人就是喜歡自然,這是貫穿你一生的愛。
為什么很少聽到青年人、中年人喜歡自然呢?或許是因為你長大了,事情多了,沒有工夫喜歡;或許就是你有了更多的愛好,轉(zhuǎn)而把這個愛好給忘了,但忘了并不代表你不再喜歡了。
或許就是受到社會輿論的影響,你不敢喜歡了。你看于謙不也被別人說他什么“打魚摸蝦耽誤莊稼”“紈绔子弟提籠架鳥”的?
成年之后你再去撈魚,再去喜歡恐龍,總是會遭到大家非議。非等到人歲數(shù)大了,百無禁忌,沒人敢管你的時候,才可以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,又回歸到小時候的愛好中去。
所以說其實很多時候,我們是自己把自己給束縛了。
“于謙大爺”曾在《十三邀》上提出這個問題。
我們要慢慢轉(zhuǎn)變自己的觀念,意識到我喜歡大自然,這是一個正常的愛好,跟我喜歡聽歌、喜歡看電影是一樣的,沒有任何區(qū)別。我知道一種蟲子、一種花叫什么名字,和我買票看場電影、跑步時聽首歌一樣,都是“沒用”的,但這種愛好都能讓我放松,讓我高興。
甚至,喜歡自然不會對身邊任何人造成不良影響,是一個非常健康的、非常值得推廣的愛好,我覺得它比很多其他愛好都要好。
如今喜歡自然的人越來越多,在網(wǎng)上傳播這些知識的人也越來越多,整個社會的輿論已經(jīng)好多了。
像以前大家都認為養(yǎng)花是老年人的專屬,但多肉火了之后,許多小姑娘、小伙子都去養(yǎng)多肉了。一個領(lǐng)域,只要參與的年輕人一多,它的整個氛圍就會變得活力滿滿。
張辰亮在西藏魯朗與銀河的合影。
成年人有了正確的世界觀和自然觀,才能給孩子一個更好的引導。孩子的世界觀完全是由你來塑造的。
比如我總能看到一些大人帶著孩子,看到旁邊有蟲子,就說:“哎喲快躲開!”然后上去啪嘰一腳把它踩死。這會給孩子留下一種印象,小時候我得害怕蟲子,長大之后我得踩死它。這還怎么親近自然?
還有些人逛動物園,書包里都裝滿了白菜葉子,你都以為他是專門為了喂動物才來的,這就不對了。
我?guī)畠喝游飯@的時候,也會跟她說亂投喂的壞處,直到后來有次在動物園休息吃餅干的時候,她主動跟我說:“這不能給動物吃,吃了它們會生病的。”
我還經(jīng)常帶女兒到山里面,引導她去觀察昆蟲;或是晚上拿著手電筒到農(nóng)家院的墻角,去找一找刺猬和黃鼠狼。碰到不咬人的蟲子,她都愿意讓它停在手上體驗一下,即便是蟲子順著腳爬上來了,輕輕抖一下鞋,它也就掉了。大自然的生物其實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。
這樣長大的孩子,我相信她必然對大自然是親近的,有興趣的,而且她的觀察力、她的心思也會更細膩一些。
咱們的城市還能再野一點。
最近這幾年,城市中變化最大的應(yīng)該就是水環(huán)境了。小時候身邊的臭水溝都變清亮了,魚還有各種水生物都多了起來,城市里的一些綠島也在恢復,但我覺得,咱們的城市可以再野一點。
中國的自然環(huán)境很復雜,每個地區(qū)都有自己的特色。在北方,北京算是比較有標志性的。北京有平原、高山,又有溪流、湖泊,地形復雜,四季分明,水環(huán)境在北方可以算上乘,特有的物種也多。
像我有時間會帶孩子到懷柔民宿里住一晚,那里離市區(qū)近,溪流也比較干凈。另外像在西山、櫻桃溝附近的防火道,你也能看到許多景區(qū)看不到的昆蟲。
奧林匹克森林公園秋景。/ 圖蟲創(chuàng)意
許多研究海洋生物的人會喜歡廈門,那兒本身就是個海洋文化很濃郁的城市。喜歡西南云貴生物的人,比如長臂猿的保護工作者,多會聚集在大理。成都離川西的高原夠近,人們能夠比較方便地去到海螺溝、若爾蓋草原等地,觀察野生花卉。
像上海、北京的一些小區(qū)里,開始出現(xiàn)貉、黃鼠狼等野生動物的身影,這是好事,至少說明當?shù)氐沫h(huán)境已經(jīng)養(yǎng)活得起這些野生動物了。應(yīng)該給這些野生動物設(shè)置一些能夠棲息的地方,讓它們不必只蝸居在磚頭縫里。
這種棲息地的設(shè)置其實很簡單,就是野一點。只要在公園的一角,堆一堆樹枝柴火,你就能看到刺猬或者黃鼠狼藏進去。
工人修剪花壇樹枝之后,往那一堆就行了。我之前去瑞士的時候,他們一個公園就是這么做的,只是旁邊還多立了個牌子,說注意不要打擾。
人為搭建的“雨燕塔”,后來成了麻雀的家。/ 圖蟲創(chuàng)意
還有就是不要過多地去修剪植物,現(xiàn)在北京奧林匹克森林公園這方面是做得比較好的。草坪上長出了野花,他們都將其保留下來,讓野花散播完種子,再給它“剃頭”。這樣一方面是形成了一個具有當?shù)靥厣木坝^,另外也為蜜蜂采蜜提供了蜜源。
包括奧森里修建的那座雨燕塔,結(jié)果沒有幾只雨燕來住,全是麻雀,大家看著也挺賞心悅目。
還有一個公園在濕地中間修了一個大球,人可以站在里面,透過縫隙觀察四周,而生活在這片濕地中的鳥也不會輕易被嚇到。
我去瑞士的時候,看到他們植物園里掛著一種昆蟲屋。各種昆蟲都會被吸引到這個竹子屋里安家,當?shù)毓ぷ魅藛T告訴我,他們的昆蟲資源已經(jīng)衰退得太厲害了,所以不管是益蟲還是害蟲,都先招過來再說。
南京紅山森林動物園中設(shè)置的昆蟲旅館。/ 門紀
歐洲其實也經(jīng)歷過嚴重的物種毀滅時期,殖民者還讓旅鴿、渡渡鳥、大海雀等生物走向了滅絕。如今有些西方國家都來到了“寂靜的春天”,環(huán)境是好的,天是藍的,但很多原生動物都消失了。
他們國土面積相對較小,假如野生山羊沒了,還可以管旁邊意大利再借幾頭。中國那么大,假如某種生物消失了,那很可能就是沒了。我們不能等到那個時候再著急。
澳大利亞菲利普島景區(qū)的一條步道上,有標志牌給游客科普了當?shù)卦∶瘛π叩你~斑蛇。/ 獅獅獅
以前,都是我們?nèi)祟惿鐣谇终即笞匀唬院笪蚁M笞匀荒苄切屈c點地,再鑲嵌回城市里。這種鑲嵌可以是以自然的方式,也可以是人為的方式。我希望是以人為的方式為主,這樣更科學,也更易于管理。
如果讓大自然自己“侵占”回來,說白了就是讓城市荒出一塊地,連草也別除,如今這種方式已不現(xiàn)實,不夠美,也未必有效。
我們的未來是要在了解自然的基礎(chǔ)上,以一種美的、有效的方法,能夠增加生物多樣性還讓自己也活得舒服的方法,讓大自然部分還原到城市中。
英國皇家植物園 / 圖蟲創(chuàng)意
以后,我們或許都不用開一小時車,到遠處的山上,才能接觸到大自然。我們就生活在大自然里。許多原來生活在郊區(qū)、山區(qū)里的生物,或許也會借助這些鑲嵌進城市的自然跳板,重新回到我們身邊來。
那個時候,城市與自然的邊界將是模糊的,鋼筋水泥和花草樹木融為一體。
這對有關(guān)部門的野生動物救助人員、森林警察等角色的要求,也相對更高,包括他們對外來物種和本地物種的區(qū)分;也包括他們對動物園豹子出逃、野生東北虎傷人、野象闖入人間、鯨魚集體擱淺等事件的應(yīng)對方式。
相關(guān)的法律法規(guī)也需要重新訂正,比如還沒被保護起來的物種里,有哪些是應(yīng)該保護的;人工繁殖已經(jīng)很成熟的物種里,有哪些是可以放松管理的。
自然愛好者變得越來越多,更多專業(yè)機構(gòu)便會投入其中來滿足社會的需求,各種細化的產(chǎn)業(yè)也由此成型,出版的、孩童教育的、觀鳥的、植物相關(guān)的……
一到假期,家長孩子便會通過各種旅行團深入自然,年輕人也會將認識更多的鳥與花當做休閑方式。
花園城市新加坡 / unsplash
這和幾百年前,英國由于地理大發(fā)現(xiàn)而爆發(fā)的博物風潮是相類似的。整個社會,無論是上流、中產(chǎn),還是普通民眾,都熱衷于收集植物做標本,以構(gòu)建自己的小博物館、小花園為樂。打理園藝,甚至動手做一些簡單的科研,將成為一種優(yōu)雅的生活方式。
又或者像日本動畫《銀之匙》里描繪的那樣,考農(nóng)業(yè)學校不再是件不上檔次的事,你只要喜歡自然,便可以把青春獻給牛羊和莊稼。會有更多的人進入到相關(guān)科研、科普的行業(yè)當中,帶來更多的思路與動力,大家都在干自己喜歡干的事兒,這些職業(yè)也將獲得更多尊重。
我們身邊的小動物也會變多起來。/ 圖蟲創(chuàng)意
我現(xiàn)在在做《中國國家地理》融媒體中心,不會老拍我自己了。我要經(jīng)常拍身邊的老師、作者,告訴大家一線的科研人員是怎么工作的,把他們都推到前面來。
我記得,視頻底下有人評論說看完后決定轉(zhuǎn)專業(yè)的,還有人說,“我要能成為這樣的人,該有多好啊”。
*封面出自B站視頻@中國國家地理《博物雜志首次辦展!狐主任講解古畫里的動植物細節(jié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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