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非有測速拍照,老六幾乎一路都在飆車。在距離目的地不到100公里的地方,他還是被警察攔進了服務區(qū),扣6分,罰款100元。
這是3月27日,為趕晚飯,老六凌晨5點多就從廣州開車出發(fā),等他趕到福建省寧德市屏南縣上鳳溪村,時針已經轉了一圈。
小古這天也起個大早,為了采到清明節(jié)前的、頭一批發(fā)芽的荒野茶。人手不夠的時候,他不得不背著竹簍上山,看到有冒尖的,就自己動手。
小古到一個村子收茶。
從唐宋時期開始,屏南就是獻給皇家的天山貢茶和北苑貢茶的產區(qū)。只是,這種歷史色彩在今天的商業(yè)上難以變現,人們更青睞叫得出名字的茶,比如正山小種、武夷大紅袍、純料生普;哪怕不懂茶的人,也可以對“喜茶”、“茶顏悅色”這些快消茶飲如數家珍。反觀屏南,就算地道的屏南人,都沒法馬上說出當地最有名的是什么茶。
正是因為處在這樣的尷尬境地,老六才覺得屏南茶極具性價比,能以自己可承受的價格買下這些絕好的茶葉。這是他來屏南收茶的第五年了。
將芽頭挑出來,做成銀尖。好茶注定是講究產地和工藝的。
皇家茶園
老六正在進行他的年度問茶之旅。問茶,這是個討巧的敘述,普通話就是找茶和買茶。
老六是嗜茶的。他在廣州的茶圈和設計師圈里都小有名氣,一泡茶喝上兩口,茶葉的山頭和采摘年份,甚至制作工藝,他都判斷得八九不離十。雖然僅限于普洱和白茶,但這水平,已經讓他征服了一大批茶友。“問茶”是老六設計師身份的產物,這樣的“包裝”顯得有格調、高端。
所以每年的問茶之旅,對他來說意義重大,一是要找到好茶,二是要對得起茶友。早些年他也去過云南,但普洱市場已經資本化,靠工資過日子的他插不進手。
在茶界,流傳著“世界茶看中國,中國茶看福建”的說法。關于福建哪里的茶最好,老六查了不少資料,最初以為在寧德福鼎地區(qū)、武夷山脈一段,后來在宋朝宋子安的《東溪試茶錄》和趙汝礪的《北苑別錄》里,發(fā)現屏南才是史上的皇家茶園。
屏南廣坑,問茶之路。
屏南古屬福州,《新唐書》有說在北苑貢茶流行之前,這里的貢茶名叫“臘面”。茶之所以在中國興盛,宗教和文化在背后的助力是不能忽視的,歐陽修在《歸田錄》里說到的“金可有,而茶不可得”,指的就是龍鳳團茶。當時的王公將相都知道,“黃金可得,龍鳳難求”,龍鳳團茶,產地就在屏南與建甌的交界處。
對于茶本身的基本評判,老六把海拔和樹齡放在并列第一。海拔高,證明茶的生長環(huán)境好,寒冷會讓茶樹少病蟲害;樹齡老,茶樹的酚類物質就多,口感和耐泡程度非一般茶能比。
屏南平均海拔830米,天山山脈、武夷山脈和鷲峰山脈在這里交匯,歷史上的御茶園又有據可考,這些標準讓老六認定屏南有老茶樹。
農戶屋邊的柴火,但這其實是老茶樹。
但茶葉生長靠天指地,從不看人發(fā)芽,進入屏南境地的那張罰單,像一個隱喻,暗示著今年的問茶之行,將有些許磨難。
看著很鮮嫩,但一芽兩葉的采摘,會給后期的排水帶來阻礙。
“還記得去年清明節(jié)我們采茶嗎?只有1℃,穿著四件衣服還冷得發(fā)抖?!崩宵S是從洛陽趕到屏南問茶的茶友,這幾年他和老六都會在屏南相遇。去年看老六冷得直跺腳,老黃送了一雙加厚的海魂襪給他,今年老六就是穿著這雙襪子出發(fā)的。
到了屏南以后,老六發(fā)現今年的氣溫,短袖就能應付,厚襪子穿不住了,廣播里還一直在說今年降雨量比往年同期少了四成。老黃說今年的茶估計沒戲,要么沒發(fā)芽,要么一抽芽就打開了。
3月28日,小古不得不帶著老六和老黃到屏南幾個茶區(qū)——愛嶺、廣坑、雙溪、鄭山——去問茶。
愛嶺村茶樹,雖然有菌類包裹,但證明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沒有被過多破壞。
這些村子海拔大多在900米到1000米,常年云霧繚繞,有些村子已經荒廢,但村子周圍的田埂和后山上,還保留著大量被遺棄的茶樹,茶樹失去管理以后,會逐漸野化。中國就有一批茶客對野化后茶氣的清冽趨之若鶩。
“果然沒芽,今年完蛋了?!崩狭贿厯臎]法實現對朋友們的承諾,一邊擔心起屏南的未來了。
“福州棄兒”
在外人看來,小古的決定或許讓人難以理解。
最初,他在上海通過計算機和世界各地的人做貿易,每個月可以掙一萬多元。在2008年前后,這筆錢相當可觀,但他受不了老板娘給他發(fā)工資時的一副臭臉,“單子是我接回來的,錢是我掙的,發(fā)個工資還扭扭捏捏,太沒意思了”。
用計算機做生意在那個時候是朝陽產業(yè),從2011年到2019年,中國的電子商務交易額從6萬億元發(fā)展到34.8萬億元。小古的放棄令人十分不解,尤其是在屏南,這樣的情況十分罕見。
屏南千乘橋幫的小佛龕,供奉的是孫悟空。
高山層巒疊嶂,物質資源說不上匱乏,但也不富裕,屏南近幾十年都是人口流出巨大,作為一個面積達到1500平方公里的區(qū)域,常住人口不過十幾萬人,相當于16個廣州市天河區(qū)的面積卻只住著1/10個天河區(qū)的人口。
因有銷售經驗,同鄉(xiāng)包順田請小古到他的茶廠幫忙。包順田是屏南茶葉局前局長的兒子,也是小古的中學同學。
不得不承認小古的好學,在茶廠里,他研究起采茶、萎凋、曬青,甚至整個福建茶葉貿易史。當然,這與他從小就采茶有關,更何況他還讀過農學院的茶葉專業(yè)。當這些因素堆積在一起,就構成了小古的人格特點:勤奮、誠懇、對家鄉(xiāng)極度熱愛。
小古家就在公路邊上。
這些特質在老六看來,與“瀕危”的古樹茶一樣可貴,“商品社會里,有錢可以買到大多數想要的東西,但好人和好茶一樣,純真的品質,千金難求”。
不過小古也有自己的困惑,他說好茶自古以來就是貴的,“小時候一碗扁肉(云吞)才幾毛錢。但采一天茶有兩三塊錢;現在一碗扁肉五塊錢,采茶就算100元工資日結也沒人肯干。四五斤茶青才做出一斤茶,所以好茶一直就不是便宜的東西”。
屏南的扁肉,和沙縣的不完全一樣
當世界進入海洋爭霸時代,屏南茶葉被制成綠茶和紅茶,通過福州出口。當時因為茶葉好,屏南的茶賣得極貴。從社會經濟史的角度來說,中國依靠茶葉貿易獲得了大量外匯,也就是白銀。
當財富流入屏南,再次激發(fā)了屏南人種茶、采茶和制茶的熱情。直到乾隆年間實行"一口通商"政策,福州口岸關閉,外貿交易必須南渡廣州十三行,屏南茶葉面臨第一次發(fā)展困境。
如果說屏南的好茶得益于高山層巒疊嶂,那沒落大抵也因為交通不便。出口道路堵塞,國內市場又被其他茶葉品牌占領,這種困境悖論雖在清末被短暫打破(《南京條約》開放福州口岸),但在現代工業(yè)發(fā)展的浪潮中,又再次出現。
三個山脈交接,三條河流也在棠口匯合,才有了文人墨客的往事。
與其說是屏南的茶葉開始衰敗,不如說是整個屏南的經濟發(fā)展在改革開放以后就逐漸迷失。
當地政府對屏南發(fā)展最核心的擔憂是人口少:“過去沒有什么打工的概念,后來沿海地區(qū)改革開放,以前靠山吃山,現在都往城里跑,無論發(fā)展什么產業(yè),都無法形成合力……而且我們總是覺得好像什么都有,但又什么都拿不出手?!?
那些留在屏南的人,后來開始學習種菇。當時發(fā)展種菇事業(yè),好多人都上山去砍雜木來做培育基,“我還寫信給政府,說這樣下去環(huán)境會被破壞掉”。小古說那時候他沒有留意到,很多人因為種菇,每年也有幾萬元的收益。
種菇后來也成為了屏南流行的產業(yè)
不過這讓他看到屏南甚至整個寧德都是這樣,有什么可以賺錢的,大家就一窩蜂去做,沒有一個長遠的發(fā)展規(guī)劃。
屏南經濟發(fā)展一直靠后,當地一度流傳著“要將屏南劃歸福州,回到福州十邑的文化圈,但因為屏南太窮,福州不愿意”的傳言。
曾經托起屏南江湖地位的茶葉,在這個時候看起來搖搖欲墜。
雖然海拔高,但歷史上屏南仍屬福州文化
小古恨極了這種發(fā)展方式,在老同學的茶廠干了兩年后,他決定自己上山問茶,按傳統方式采茶、制茶。他是愛茶的,這種愛,和老六、老黃的愛別無二致。
天價茶
和城市創(chuàng)業(yè)不同,小古在家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面臨的第一個問題是:被質疑。這是中國鄉(xiāng)村的一個特點,對于曾經離開家的年輕人,家鄉(xiāng)會給他們貼上標簽——你長期不在,家鄉(xiāng)的事你不懂,你對家鄉(xiāng)沒有過貢獻。
屏南廣坑,在石縫里長出的一株茶樹。
但大城市的生活履歷賦予了他觀察家鄉(xiāng)新的角度:我知道哪些東西是珍貴的。小古指的是那些被遺忘在屏南各個村落和山頭的荒野茶樹。
中國城市發(fā)展燈紅酒綠,吸引了無數年輕人尋找各自的城市夢,而那些世代都未離開過故土的中老年人逐漸老去,甚至魂歸大山。
在茶鹽古道上的屏南,這些年出現了大量空心村。按照風水來說,這些依山而建的村落,處在極好的地理位置上,極目遠眺,山分五色,如今盡是殘垣斷壁,以及駝背的老人與長滿青苔的石板。
留在當地的人逐老去,但他們仍舊延續(xù)了傳統的習俗。
從洛陽來屏南問茶的老黃,說起去年在屏南一個村口看到的一幕:一位老大爺,顫顫巍巍地拿著刀在砍一個大南瓜,可就是沒劈開,瓜不劈開,他就沒有吃的。
小古心里的道德天平有時會像個蹺蹺板,在困局中不停搖擺:正是因為茶樹疏于管理,才有了如今的巖韻和樅韻,才有那種清高悠遠的香氣,規(guī)模種植的茶樹完全不具備這些特點。
屏南愛嶺村,很多房子已經破敗
在他眼里,這些珍貴的茶樹,卻建立在殘破和無人管理的基礎上。在經濟和社會發(fā)展中,茶葉給屏南散播光明,又投下陰影,雖然只有那些有洞見的人才能看出這一點,卻讓小古十分矛盾。
內心的矛盾很快就被現實擊垮了,2020年清明那會兒,正是疫情肆虐的時期,隨著疫情逐漸受控,年輕人再次外出打工,一些茶園的采茶工人,也都涌向了城市。甚至有茶園因為找不到人采茶,用挖掘機挖掉了150畝古茶樹,重新種了新的改良品種,利用機械化采摘,一斤茶青的成本只要幾塊錢。
屏南愛嶺村后山,老人家種地,需要大量的化肥。
還是只能靠老人家。小古在各個有古樹茶的村落,都找到了“代理人”。他會不斷向代理人詢問茶葉的長勢和勞動力是否足夠。順利的話,代理人會安排好村里或者鄰村的、還有勞動力的人采好茶,再通知小古來收,茶葉交易的第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就是在這種原始的狀態(tài)下完成的。
基于茶葉的品質無憂,小古做的紅茶在寧德地區(qū)的茶王賽里,也拿過金獎、銀獎。小古對拿獎不以為意,他說這個獎是面向市場的,評委喜歡夠香的茶,就拿香氣高顯的參賽,拿獎也不難。
茶青。采到茶青只是制茶的第一步。
我們總以為獲獎的茶會被賣上天價,但在茶葉交易的前段環(huán)節(jié),這些溢價并沒有出現,小古說,對于茶人,拿獎只證明原料和工藝過得去,無關交易價格,有時候甚至為了支持朋友,拿獎的茶可能還得降價。
對于市場上經常出現的天價茶,一個形象的說法是,一個藝術家遇見了好的原料。對茶來說,好原料是巖茶,巖茶本身就有極大的資源稀缺性,而藝術家,就是那些非常有名的師傅。這兩者結合起來,才會變成一個非常好的故事。
半夜12點多,茶人還是要不停的工作。
當然,巖茶自古以來就是文人茶,從茶樹生長到采摘、制作,每個環(huán)節(jié)都是極致美學,只有極高的文化底蘊才欣賞得來,所以巖茶本身就在茶葉的金字塔頂端。當然,天價也不排除另一個作用——洗錢,和藝術品拍賣市場一個道理。
由茶葉解讀出美學和哲學意味,正是小古愛茶的另一個原因。所以對于屏南茶葉的現狀,他有百般憂愁。
前兩年因為屏南茶葉市場萎縮,屏南撤銷了茶葉局,小古覺得自己的苦苦堅持似乎被一下子卸了力。
茶葉的萎凋車間,這個車間的核心競爭力是夠干燥。
人們對撤銷茶葉局的解讀很多,主流的說法不外乎“周邊的福鼎、福安才是現代的茶葉重鎮(zhèn)”:福鼎有如今席卷市場的白茶,福安有眾多茶葉研究所和茶葉交易基地,而擁有眾多老茶樹的屏南,成規(guī)模的茶葉加工廠只有十家左右。小古的同學、包順田的廠,已經是屏南最大的茶廠,如今一年的加工量,還不到20萬斤。
為了理想只做荒野茶的小古,一年產量不過幾千斤,老六和老黃每年從他手里帶走的茶,只是一小部分,這幾千斤茶并未讓小古翻身,他仍舊住在鄉(xiāng)道旁的一棟老宅子里。有天早晨,老六想借用小古家的洗手間方便,老黃建議他去隔壁的公共廁所,說他家里的容易堵。
離開的,留下的
過去的寧德經濟總量排全省最末,俗稱“閩東老九”,全地區(qū)9個縣有6個是貧困縣,是全國18個集中連片的貧困地區(qū)之一。
屏南鄉(xiāng)村振興研究院執(zhí)行院長潘家恩說,屏南,在寧德地區(qū)的發(fā)展序列里,又是靠后的。
能源產業(yè),當地的支持產業(yè)之一。
現在的寧德有了以能源為首的支柱產業(yè),風能和水能發(fā)電成了GDP的榜首,上市公司寧德時代成了代表;他們還喜歡說另一個人——陸正耀,瑞幸咖啡的創(chuàng)始人,屏南如今為數不多的名人之一。為了支持家鄉(xiāng)建設,陸正耀將瑞幸咖啡的烘焙廠設在了屏南。
當說完這些,屏南似乎就沒有太多底氣繼續(xù)講述自己的故事了。以往的輝煌和文化也可以聊聊,但實際上也很難說出個子丑寅卯,不過當地人倒是會以屏南縣城一個十字路口的武狀元雕像為榮。
小古說,屏南史上有一條重要的“茶鹽古道”,小戶人家的茶葉和鹽都是挑夫擔著擔子去交易的。當時為了防止路上有劫匪,很多挑夫有習武的習慣,因此當地具備了培養(yǎng)武狀元的土壤。
屏南縣城武狀元的雕像。
來自洛陽的老黃補充了一個觀點,充分體現了他對少林武功的熱愛。他說是因為少林寺被排擠,少林武僧躲難至屏南,才有了挑夫習武的習慣,而且挑夫參習的就是少林武功。
這一切在短期內很難考證,但沉浸在過往的輝煌不過是為了掩蓋眼下的失意,這就像屏南當下的敘事腳本,對過往有無限的遐想,但面對未來,總是有所顧忌。
屏南人對家鄉(xiāng)基本達成一個共識——沒有自己的主打產業(yè),所以不夠自信;因為不自信,所以在選擇主打產業(yè)的時候總是跟風。這也正是小古回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陷入困境的原因。
屏南有規(guī)模的茶廠,不過十家左右。
3月末,屏南縣縣長到包順田的茶廠視察,包順田向縣長報告說:“茶葉這個東西,都是前人種樹后人乘涼的,我們做企業(yè)的,要摸索出屏南究竟應該做什么樣的茶,政府也應該扶持一兩家龍頭企業(yè),然后拿出一兩款好茶向外推廣。”
這種發(fā)展思路其實和福鼎類似,2010年上海茶博會上,福鼎市政府第一次推出福鼎白茶,如今,白茶和太姥山成了福鼎的名片。
包順田那番話隱含著另一個意思:希望政府在產業(yè)前端也給予支持。周邊縣市在推進茶產業(yè)的時候,第一年給茶農每年每畝補貼500元,第二年300元,第三年200元,因為種茶的前幾年,幾乎是零收益,但政府的這個行為,很快就能讓產業(yè)具備做大的基礎。
仔細看看這個碑,原來有瑞幸ceo的名字,現代與過去原來一點都不遙遠對吧。
新周刊記者還采訪了一位前國土局官員及一位政協委員,他們有相似的擔憂:茶葉這個市場好像也不大,紅茶又過時了,巖茶工藝太嚴格,我們好像又不會,發(fā)展白茶又名不正言不順。
包順田覺得自己和政府并沒有在同一個維度上聊這個問題:“政府不要太管市場的事,應該看屏南合適做什么就做什么,而且對于中國市場來說,沒有哪個茶不行,只有哪個茶不流行。只要茶足夠優(yōu)秀、足夠有故事和文化,屏南的這點茶拿到全國市場,一下就沒了?!?/span>
制茶是一個繁瑣而考究的過程
其實,包順田知道屏南的茶是如何輸給福鼎的,因為福鼎沿海,海拔較低,所以發(fā)芽早,產茶快,賣得也快。等到高海拔屏南的茶上市,市場已經被福鼎瓜分完畢了。
福鼎對茶葉的品控也十分嚴格。品控,大概就是安溪鐵觀音倒下后的墓志銘。
屏南撤銷了茶葉局后,卸任的茶葉局局長聯系了小古,說他們打算在清明節(jié)后結伴到周邊的茶葉重鎮(zhèn)去看看,和兄弟政府聊一聊,看能不能將一些不錯的茶廠引到屏南來,發(fā)揮一下帶頭作用。
屏南也在發(fā)展網紅小鎮(zhèn),這是夏地村的一個書店。
2020年年末,屏南掛牌了屏南鄉(xiāng)村振興研究院,潘家恩是執(zhí)行院長,也是重慶大學的博導,土生土長的寧德人。“屏南遇到的問題,和全國許多縣域經濟體類似,空心化、陷入縣域經濟的區(qū)域競爭中。”
對于被挖掉的150畝古樹茶,潘家恩和小古同樣痛心:在把縣域品牌做起來之前,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就是寶貴財產,不可復制的財產。
即便是夜里,茶人也要對有損壞的制茶器進行修補。
潘家恩覺得,屏南的優(yōu)勢實際上就是高海拔。高海拔意味著環(huán)境和生態(tài)好,在促進內循環(huán)和鄉(xiāng)村振興的背景下,海拔就是稀缺資源,而茶樹是高海拔的生態(tài)標志之一,加上歷史上的茶鹽古道、貢茶產區(qū),這一切都是屏南最珍貴的歷史財富?,F在,研究院正在和屏南政府合力恢復茶鹽古道的生態(tài)。
對于這個決定,小古之前是完全不知道的,但他還是決定扎根到做茶的事業(yè)中:“如果屏南的茶產業(yè)在我這一代人手里無法振興,未來永遠都不會有機會了。”小古說完,干掉了杯子里的黃酒,搖搖晃晃地走進茶廠去給老貢眉焙火。
完美的平衡,可見當地人還有燒柴的習俗
那已是夜里12點多,一旁的老六和老黃已經意興闌珊。過幾天,他們將帶著小古的茶回到自己生活的地方,小古將仍舊守在自己的茶廠邊。
小古的茶廠旁有一塊巨大的廣告牌,上面寫著別墅只要3999元/平方米,還沒有公攤。小古每次經過的時候都會自嘲一下:“在屏南,誰會買哦!”
山里月朗星稀,沒有一絲云彩,今年的早春,真是格外干旱。
月朗星稀,走的走,留的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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