據(jù)《圣經(jīng)》的說法,上帝是計劃生育模范戶,就耶穌一兒子。但到了19世紀(jì)中葉,耶穌突然就多了一堆弟弟。事件的起因是:1837年廣東科舉府試,花縣青年洪火秀再度落榜。洪青年神情恍惚,滿房間跳躍,手足并舉指東打西,口中念念有詞。若配上音樂,儼然廣場領(lǐng)舞大媽,嗨得神魂顛倒。就是這次發(fā)狂,耶穌多了個弟弟,之后這個弟弟又帶來了一串親戚。
按洪火秀清醒后的回憶,他發(fā)瘋時神游到了天庭,遇到一對老夫婦和一個男子。老人自稱他天上的父母,男子則是他天上的大哥。召其上天一是父子兄弟相認,二是邀他助戰(zhàn)降魔,三是再派他到人間降妖除魔,臨行前賜他“天王大道君王全”封號。洪青年6年后讀到《勸世良言》——中譯版《圣經(jīng)》恍然大悟,確定夢中三人的身份:上帝、圣母瑪利亞、耶穌。支持他最有利的證據(jù)是“洪火秀”這個名字,一是“洪”字在書里不停出現(xiàn),二是夢境中,他天上的父親名字里有“火”——《勸世良言》里耶和華被譯成“爺火華”。就是這個荒唐、可笑的聯(lián)系,讓洪火秀認為自己是上帝之子,并將名字改成洪秀全。
《圣經(jīng)》說上帝是無形的,但在洪秀全的幻夢中,上帝“身穿烏龍袍,戴高沿帽盔,金胡濃密,長及腹肚”——由此推斷,洪秀全應(yīng)該看過《魔戒》:上帝明明就是甘道夫。按此描述,洪秀全和上帝的外貌迥然不同,會引起信眾對他身份的質(zhì)疑。洪秀全化解的說辭是自己長得像大哥耶穌。而耶穌的長相只有《以賽亞書》有過簡單介紹:“他無佳形美容,我們看見他的時候,也無美貌使我們羨慕他。”這個等于沒說的介紹讓洪秀全鉆了空子。長相不是問題,一中一洋的著名連體嬰兒海爾兄弟,長相也是背道而馳的。
那么,洪秀全長什么樣?美國傳教士羅孝全的描述為:“他外表平凡。身高約五英尺四五寸許,臉龐圓潤,身強力壯,體形勻稱,頗為英俊,中等年紀(jì),舉止優(yōu)雅。”除了身高162cm左右,其他描述過于含混。洪秀全的夢魘景象在梅谷的《太平叛亂》里有詳實的記載,天堂家族除了上帝、圣母和耶穌,還有耶穌的妻子。不僅如此,洪秀全在天上有個叫“月亮宮人”的妻子,并為他生下一個兒子,所以上帝是有孫子,耶穌是有侄子的——這個信息來自天平天國的西王蕭朝貴。
作為本土化山寨版的“拜上帝教”,巫術(shù)中的神靈附體是必不可少的傳播手段。太平天國里掌握這項技能的有兩位:東王楊秀清和西王蕭朝貴。楊秀清負責(zé)上帝上身傳達旨意,蕭朝貴則負責(zé)耶穌上身。1848年,二人被頻繁上身,為洪秀全介紹了一批弟弟,就是太平天國的高層核心“東南西北翼”五王。兄弟排序——耶穌、洪秀全、楊秀清、蕭朝貴、馮云山、韋昌輝、石達開,是天國版的“葫蘆兄弟”。
葫蘆兄弟導(dǎo)致整個上帝家族急劇膨脹,因為七兄弟所生的孩子全部是家族成員。定都南京后,洪秀全把兒子洪天貴福過繼給耶穌,這樣,耶穌在人間的香火得以延續(xù)。洪天貴福既是洪秀全的兒子,也是耶穌的兒子。在耶穌這些子侄中,蕭朝貴的兩個孩子身份比較特殊。蕭朝貴娶的是洪秀全的妹妹,洪秀全的妹妹也算耶穌的妹妹,所以蕭朝貴的兩個孩子既是耶穌的大侄子,也是耶穌的大外甥。確實如此,天國文件里他們的身份是“天甥”。
太平天國自娛自樂給耶穌安排的這批家人,不但世人不信,就連自己也底氣不足。1854年,東王楊秀清寫信給路過南京的英國響尾蛇號船長麥勒西,咨詢了很多問題:上帝有幾個子女?耶穌有幾個子女?子女的年齡有多大?上帝和耶穌各自多高?肚子多大?長不長胡子?戴什么樣的帽子?穿什么樣的袍子?脾氣什么樣?酒量有多少?會寫詩嗎?諸如此類的五十個問題。這是檔訪談節(jié)目《秀清有約》,只差問“耶穌小時候數(shù)學(xué)成績好不好?上帝揍他嗎”?響尾蛇號上的船員臨時成立了宗教會議,搬出《圣經(jīng)》討論,并逐條回答。結(jié)果是:英國人全盤推翻了太平天國構(gòu)建的天國體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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