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非不敬,本人作為習慣圖像思維并聯(lián)想的按揭藝術(shù)家,看到日本唐招提寺御影堂內(nèi)的鑒真坐像,大師的面龐昏黑暗淡,眼睛和口鼻處卻白凈明快,想到的是海泥面膜。由面膜,自然想到代購,目光開始游離,以期發(fā)現(xiàn)馬桶蓋和電飯鍋……罪過罪過。
按《宋高僧傳·唐揚州大云寺鑒真?zhèn)鳌芳啊惰b真和上三異事》所述,鑒真出身名門,乃戰(zhàn)國名人淳于髡之后。髡是古代一種刑罰,就是被剃光頭??赡苁菍ψ嫦鹊某绨?,鑒真14歲時也在揚州大云寺削發(fā)為僧了。
神龍元年,高僧道岸來大云寺講律,得知鑒真學識過人,德行高尚,便為他授了菩薩戒。此后鑒真聲名鵲起,成為揚州頗受尊崇的年輕僧人。不久,鑒真到洛陽、長安游學,道岸引薦了一批大德高僧為他傳教授業(yè)。又拜玉泉寺的高僧弘景為師,弘景為他授了具足戒,成為其關(guān)門弟子。鑒真在兩京受歡迎的程度,是四位導師全轉(zhuǎn)身的節(jié)奏。他潛心鉆研,收獲極大,游學歸來,26歲就在揚州大明寺講經(jīng)布道,成為名重一方的律學大師。他名聲之大,其時無人可比。包括日本在內(nèi)的東亞各地的僧侶,也知道鑒真和尚“郁為一方宗首”。
佛教自6世紀通過朝鮮傳入日本后獲得了廣泛傳播。日本“大化革新”后,土地和百姓從私有改為公地公民,由中央政權(quán)直接征收賦稅,征調(diào)勞役。權(quán)力的集中,促成了一系列顢頇的政策、政令的頒布和推行,社會的兩極分化劇烈,絕大多數(shù)農(nóng)民最低生活都無法維持,產(chǎn)生了大面積流浪和逃亡。當時的日本和唐朝一樣,凡取得僧籍就能享受免課免役的特權(quán)。為了生活,百姓不得不歸匿于寺院,以逃避調(diào)庸及兵役。全國都是和尚,個個光頭璀璨,天皇樓上巡視,每每以為自己是化療院院長。僧侶的膨脹直接影響國家的財政收入。朝廷一方面需要利用佛教鞏固統(tǒng)治,另一方面又顧忌寺院勢力的增大而破壞統(tǒng)治,籠絡、規(guī)范、控制佛教事業(yè)勢在必行,棒子胡蘿卜政策出臺了。
當時日本和尚出家的程序極其簡單,稍講究的不過是受“三聚凈戒”,也就是有一位戒師見證即可。更快捷的是在佛像前“自誓自戒”,光頭強如果扔下獵槍,轉(zhuǎn)瞬便是佛門弟子。而在中國要成為僧侶卻很是繁瑣:按戒律規(guī)定,需受十戒成為沙彌沙,受具足戒才成為比丘尼。授具足戒時,必須有戒和尚、教授師、羯磨師三師和七位證人和尚的“三師七證”方可。
天皇決定引進中國這套高門檻程序,以限制佛教徒的數(shù)量。要有編號,要有ISO9000認證,就需要從中國邀聘一位高僧到日本傳戒弘法。這是促成鑒真東渡的原因。早在鑒真之前,日本已引進過此類專家。736年,來中國留學的日本僧人榮叡、普照,就曾邀請禪宗北宗鼻祖神秀大弟子普寂的得意門生道璿去日本。但道璿修的是禪宗,不太適合日本對引進戒律的需求,鑒真所修的律宗才是理想對象。此外,道璿的聲望與地位不及鑒真。742年,榮叡、普照經(jīng)過考察,終于確定要引進的應該是鑒真,赴揚州發(fā)出邀請,曰:“萬水千山總是情,咱去日本行不行?”鑒真的回復斬釘截鐵:“行,太行,太行山的行?!?/p>
大和尚如此爽快,據(jù)說榮叡、普照當時“頂禮大和尚足下”。頂禮是佛教徒最高的敬禮,雙膝跪下,兩手伏地,以頭頂所尊之人的腳。按網(wǎng)絡符號表現(xiàn),畫面是這樣的:Lorz(跪著的人恰好是光頭)。鑒真曾在大雁塔學歷,膜拜玄奘,誓做第二個唐僧,去異域弘法。另外,當時中國的大環(huán)境不利于佛教發(fā)展。李唐氏族對自己家世底氣不足,攀附老子李耳為其祖,定道教為“國教”,“老先、次孔、末釋”。這個排序很有趣,我認為俗語“老子天下第一”、“孔老二”、“印度阿三”應是由此而來。武則天時代興佛,但到了鑒真所處的玄宗時代,則大力推崇道教貶抑佛教。開元二年,玄宗禁止新建佛寺,并禁止民間鑄佛像及寫經(jīng)。這讓鑒真“心曲千萬端,悲來卻難說”?!按颂幉涣魻敚杂辛魻斕?,處處都不留爺,爺去看小鹿?!比酉滤木滟收Z的鑒真,毅然踏上了日本之旅。此偈倒不是為了押韻,他確實是在日本鹿兒島上岸的。
評論
下載新周刊APP參與討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