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完《再見愛人3》,說它是今年最氣人的戀綜,恐怕沒人會反對。
尤其是王睡睡和張碩這對被戲稱為“刀子嘴”與“慫包”組合的夫妻,更頭一回統(tǒng)一了“全網(wǎng)勸離”的標準。
▲(左)王睡睡,(右)張碩。/《再見愛人3》
短短的旅途,數(shù)不清兩人到底爭吵過多少回了。大多數(shù)時候,幾乎都是王睡睡率先提出戰(zhàn)爭,斗不過嘴的張碩,只能一次次選擇投降。
她抨擊婚鬧中不作為的丈夫,軟弱又愛逃避,也自嘲張碩對自己的不關(guān)心,在她生病時,竟然可以丟下她自顧自地去玩,反觀對方需要手術(shù)躺病床時,忙里忙外負責照料的人總是她。
身為妻子的王睡睡,感覺自己在丈夫眼里只是有著工具屬性的隱形人。
明明家是兩個人的,張碩可以當甩手掌柜,她卻要被挑剔不做家務、不洗衣服、不做飯,被氣到抓狂。
她憤怒于丈夫的不成熟,每回的口吻和態(tài)度總是“得理不饒人”。于是也有人說,性格剛硬的王睡睡,才是關(guān)系中的阻礙。明明丈夫已經(jīng)服軟了,怎么還不領情?
光看綜藝,許多人都會被這種“憤怒的妻子與沉默的丈夫”的表象所吸引,認為不過是女性過于情緒化、過度強勢,才讓關(guān)系變得擰巴,可從另一個角度看,倒覺得更大的因由,是雙方的難以“共情”。
丈夫沉默的背后,是忽視。王睡睡的指責,本質(zhì)上是“渴求”,她希望用這種方式,讓對方變得更體貼、溫柔。而張碩因恐懼妻子脾氣“一點就著”的退讓,更像是傲慢。
王睡睡的情緒,始終沒法被看見。張碩總是嘴上說著“我知道你寒心了”“我會改”,結(jié)果依然是接著犯錯。在節(jié)目中,對于妻子的質(zhì)問,張碩大多數(shù)采取的狀態(tài)是發(fā)呆、憋笑。
我想,指責王睡睡情緒化的人,或許也陷入過“情緒勞動”的陷阱里。在我們的文化中,總在述說對女孩的要求。她該變得合群、體貼,不可傲嬌。
如何維系夫妻關(guān)系、照料他人的情緒,都成了女性的責任,而這些在男性算法中,卻是無用的東西。
節(jié)目中,張碩也曾表示,家務活由女性來負責,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事兒,畢竟他媽媽“也是這么過來的”。他對王睡睡的不理解,有性格的成分,但更多還是社會語境的訓練。
前陣子看過的《她們不是嘮叨,只是受夠了:不被看見的情緒勞動》一書里,就提到了“現(xiàn)代女性為何總在家庭中感到疲憊”的迷思,作者發(fā)現(xiàn),除了體力的消耗,更關(guān)鍵的還是女性必須承受的情緒勞動。
▲這本書推薦大家去看看。作者點出了女性在社會、職場、家庭中需要承受的情緒勞動,許多都是先天被強化的所謂“職責”。
情緒勞動是方方面面的,其中一種,是需要保持情緒穩(wěn)定的規(guī)訓。
從前,銀幕實在制造過太多“瘋女人”了,她們總是顯得敏感、情緒不穩(wěn)定?!笆Э氐呐恕?,成為了婚姻過期的兇手,總有壞的嫌疑。
像《革命之路》里偏執(zhí)追求巴黎之夢的April,稍有不順從、與丈夫意見相悖的地方,便成了丈夫口述中歇斯底里,不配當好妻子、好媽媽的女人。
▲《革命之路》
情緒勞動被浪漫化了,當一個賢妻良母,無底線地奉獻、犧牲,成為了表達愛的最得體的方式。
大美人斯嘉麗·約翰遜在《婚姻故事》中扮演的妻子妮可,在與話劇導演丈夫查理組建家庭后,寧肯放棄自己的事業(yè),跟隨查理到紐約,成為他背后的女人。
她欣賞查理的才華,也聽從查理的“指揮”,就連演戲也努力按照查理認可的方向去做。但對于她想回洛杉磯住一段時間、想轉(zhuǎn)型當話劇導演的夢想,卻總得不到對方的支持。
▲《婚姻故事》
她逐漸感到迷茫、焦慮。
與離婚律師傾訴那段,她嘮嘮叨叨的,最終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煩躁,來自對感情的付出不被看見,而這種付出甚至是沒有自我的:“我們家所有的家具都是他的品位,我連我自己喜歡什么都不知道了?!?/p>
▲《婚姻故事》
照顧孩子、做家務,對于父親來說是加分項,可對于女性來說,做得再好,也不過是達到了母職的范疇、合格線。
《她們不是嘮叨,只是受夠了:不被看見的情緒勞動》作者也曾寫道:人們總把做家務視為“幫媽媽的忙”,有時候期待丈夫做家務,反而好像是我太貪心了。
▲《讓娜·迪爾曼》
想起傅首爾和老劉,這對在《再見愛人3》里除了王睡睡外常常被提起的夫妻。他們看起來更成熟,婚姻問題也大多呈現(xiàn)在兩人的生活節(jié)奏和性格的不同。
冷靜的傅首爾,時時保持邏輯清晰,她與“憤怒的女人”形象,似乎有很遠的距離。哪怕在節(jié)目中,她也沒有過多地抨擊過老劉。
▲《再見愛人3》綜藝
但在另一檔節(jié)目《做家務的男人》里,我卻看到了她累積的失望。
傅首爾也是有憤怒的,只是她的怒意更內(nèi)斂。如今事業(yè)已經(jīng)有些成就的她,不僅需要負責在外賺錢養(yǎng)家,就連家中的瑣碎小事,也還是她來負責。
▲傅首爾聊起老劉做家務活是“干啥都不行”。/《再見愛人3》
她曾形容老劉在家都是用眼睛做家務——不想看到的東西,都會變得看不見。
比如隨地亂放的襪子、衣物等,最后需要勞心勞力收拾干凈的人,還得是她。傅首爾說,自己用15年只學會了一件事情,就是怎么在講述一件事情時不那么像怨婦。
▲《再見愛人3》綜藝
作為女性,她們需要成為妻子、媽媽,做好家務活的同時,還得兼顧工作。
她們需要為讓周遭人感到舒適和快樂付出隱形勞動,可許多時候這些都被當成是義務,如果稍有抱怨,引發(fā)爭端,婚姻的失敗最終可能又會被歸咎到她們不懂得管理情緒。
▲《革命之路》
想起《奧本海默》中很觸動我的一個片段。
某天,工作取得突破性進展的奧本海默,興高采烈地回到家,迎上前的卻是漆黑一片的房間,孩子在看不到的角落歇斯底里,而周圍的雜物散亂四周。
他在廚房里找到了拎著酒瓶的妻子凱蒂——這位原本可以去當植物學家,卻因為孩子被困在家中的女人。
當奧本海默小心翼翼地問:“你怎么不去哄哄孩子?”時,凱蒂卻突然爆發(fā)“我今天哄她一天了!”,而后憤然離場。
▲《奧本海默》
戲中的奧本海默反應蠻有趣,當他意識到產(chǎn)后的凱蒂難掩消沉,而他們兩人都沒有足夠的耐心給孩子一個好環(huán)境時,便選擇了將孩子托付給朋友照顧。
但更有意思的是評論區(qū)的反應,他們覺得“這樣情緒突發(fā)的女人,實在太可怕了,得遠離才好”,卻少有人提問,為什么她會變成這樣?
▲《奧本海默》
女性得冷靜、溫順、會體貼,避免情緒化,她們是家庭唯一的照料人、照護者,講真,這樣的古老話語,實在聽得太多了。
相信這些都是女性天生的本領,希望女性變得懂事,不過都是有毒的期待。
與其把自己按進框里,不如相信,“我”對怎么打破世俗這種事,可能更在行。從情緒勞動里脫身出來的女性,真希望能越見越多。
內(nèi)容作者:豐白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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