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為意大利藝術(shù)家沙梭的妻子,海倫·奧利弗熱淚盈眶。在“赤子之心——紀念阿里吉·沙梭誕辰100周年回顧展”開幕式上,她親眼見證沙梭的作品在57年后回到中國。
為了出席這次沙梭作品展,80多歲的海倫女士攜全家來到中國,這是她的第二次中國之行,也是沙梭與海倫的兒子文森特·沙梭·烏爾比納的第一次東方之旅。
對于沙梭全家來說,“中國”是個太熟悉的詞匯。在和沙梭共同生活的半個多世紀里,海倫女士從先生口中聽說過太多有關(guān)中國的故事,文森特也在父親的講述中對從未踏上的東方大地心存向往。
回憶與沙梭先生的相識、相戀,海倫女士覺得,整個過程充滿了“中國元素”:“我手上的綠松石戒指就是沙梭從中國買來的。當年,我們參加一次在海邊舉辦的朋友聚會,當時天氣很冷,我沒帶什么厚衣服,沙梭就借機把從中國帶來的一件旗袍送給我。1995年,我陪沙梭來中國,穿的正是這件旗袍?!?/p>
“他說,結(jié)識齊白石比認識畢加索重要得多?!?/span>
沙梭的這些中國禮物源于1956年的中國之行。當時,意大利與中國大陸尚未建立任何聯(lián)系,受中國藝術(shù)家協(xié)會的邀請,沙梭作為意大利藝術(shù)家訪問團團長,與其他五位藝術(shù)家一起,途徑布拉格、維也納、莫斯科,第一次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上。
在這次訪問中,沙梭與五位藝術(shù)家的作品在中央美院美術(shù)館舊址“北京帥府園美術(shù)館”展出。對于沙梭來說,比展覽更重要的是結(jié)識了當時92歲的齊白石。“他說,結(jié)識齊白石比認識畢加索重要得多?!焙惢貞浀?。
沙梭分外推崇中國畫,他在自傳中曾寫道:“中國畫建立在符號之上,而這些符號對應了一種情感、一個概念、一種形象。正是為了達到這種對應,中國人創(chuàng)造了一套完整的繪畫方法甚至技巧?!?/p>
除了會見齊白石、李苦禪等畫壇泰斗,沙梭還參觀了長城、故宮、十三陵、話劇院,游覽了沈陽、上海、廣州等城市。他對于中國的一切都熱愛并好奇,在商店里購置了很多中國顏料和畫筆,沿途見人畫人,見景繪景,留下了大量手稿和日記。
回到意大利后的兩三年,沙梭根據(jù)在中國繪制的手稿和日記,創(chuàng)作了一批有中國特色的作品,包括《上海港口》、《廣東鄉(xiāng)村》、《為湖中船只設(shè)立的小亭》等。其中,最引人關(guān)注的是創(chuàng)作于1956年的作品《北京先鋒——新中國》,這幅油畫作品以參觀故宮的少先隊員為主角,描繪了新中國成立初期朝氣蓬勃的圖景。
離開中國的幾十年里,沙梭對東方的一切念念不忘,并始終關(guān)注中國的社會、政治、文化變遷,并與中國藝術(shù)家保持聯(lián)系?!案赣H甚至公布了一些當年在中國的隨筆,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西方更了解中國?!蔽纳卣f。
直到1995年,受朋友佩德羅·塞拉和西班牙國王及王后的邀請,已經(jīng)83歲的沙梭終于有機會第二次來到中國。“爸爸幾乎是一口答應下來的,得到消息后馬上打電話給我,要我送護照過去,他說他要去中國啦?!蔽纳鼗貞洝?/p>
海倫與沙梭共同經(jīng)歷了這次中國之行,第一次踏上中國土地的海倫覺得40年來自己被先生欺騙了——中國不是他描繪的樣子。沙梭同樣驚異于中國翻天覆地的變化,但不變的是,中國依然是一個“年輕、生機勃勃、充滿信仰、充滿友善的世界”。
沙梭對中國的熱愛寄托了他的社會主義情懷,他覺得自己在東方找到了心靈的故鄉(xiāng)。
一位僅到過中國兩次的意大利藝術(shù)家為什么對這片土地如此深情?或許這和沙梭是一位堅定的反法西斯主義者和社會主義者有關(guān)。
沙梭的父親是一位狂熱的社會主義者,他繼承了父親旗幟鮮明的性格,一度投身到熱烈的反法西斯運動中。“我不是那種站在窗戶邊上,觀看外面發(fā)生什么事情的人。所以,可以想象戰(zhàn)爭的發(fā)展使我心中燃起的沖動。”沙梭在自傳里寫道。
沙梭的作品與時代和政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。除了投身反法西斯運動,他創(chuàng)作了大量以戰(zhàn)爭為主題的油畫作品,其中包括《阿斯圖里亞斯的槍決》、《阿喀琉斯的憤怒》、《槍決》。
1937年,在遙遠的東方,“盧溝橋事變”、“南京大屠殺”折磨著億萬中國人,也正是在這一年,沙梭因從事反法西斯地下活動而被捕入獄。談到沙梭的入獄經(jīng)歷,無論是海倫還是文森特都毫無愧色,在他們和朋友們心中,沙梭所犯的是“高貴的罪過”,他為了保護其他人“高貴地認罪”。
戰(zhàn)后初期,意大利的暮氣沉沉令沙梭感到空虛,與此同時,在遙遠的東方,中國正在開展一場熱火朝天的社會主義建設(shè)。沙梭對中國的熱愛寄托了他的社會主義情懷,他覺得自己在東方找到了心靈的故鄉(xiāng)。在沙梭眼中,那時的中國正是這個“光明而向未來開放的世界”。
海倫說:“沙梭熱愛中國,還有個重要原因是他熱愛工作,所以,他喜歡勤勞的人。1956年的中國之行,沙梭看到滿城都是騎自行車的中國人,勞動中的中國人。在沙梭眼里,這是一個勞動者的國度,這令他著迷?!?/p>
1995年的第二次中國之行,沙梭匆匆來又匆匆去?!拔抑刈吡?0年前那次旅行的路線,只不過方向相反,從而重溫了滿洲那些白雪覆蓋的山脈,還有戈壁灘。我說,要到中國進行第三次旅行?!?
沙梭逝世13年后,他的妻子和兒子帶著他的畫作和手稿回到中國,回到遷址后的中央美院美術(shù)館。140多幅作品掛滿了整層樓。“沙梭說,他的作品只有經(jīng)過中國才能走向世界,這些作品替他完成了第三次中國之行?!焙愓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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