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月2日,電影《心迷宮》票房突破1000萬,這是當時獨立電影在院線體系內(nèi)賺到的最高票房。11天之后,另一部獨立電影《喜馬拉雅天梯》票房也突破1000萬,同時打破了紀錄片院線票房紀錄。
多年來,包括王小帥、劉燁的電影在內(nèi),院線藝術電影一直是高口碑、低票房?!缎拿詫m》打破了這種定律,不到200萬的投資,收獲千萬票房,導演昕鈺坤對這樣的成績不僅僅是滿意,甚至覺得難以想象。
“目前來看,國內(nèi)院線能接受《心迷宮》這類獨立電影的,基本都集中在一二線城市?!?/span>
采訪當天,昕鈺坤正坐在煙霧繚繞的太合娛樂會議室里聊電影宣傳與發(fā)行的收尾工作。《心迷宮》是昕鈺坤的長片處女作,在此之前,他覺得自己都算不上業(yè)內(nèi)人士,對于院線電影的流程、周期更是一無所知。
在寫《心迷宮》的劇本之前,他做過編導,學過攝影,寫過劇本,甚至還想過去做調(diào)色師。與電影相關的核心領域,他都想嘗試。直到遇到這個“一副棺材走了三家”的真實故事,他才終于寫出一部投資小卻意義深刻的故事。
昕鈺坤把故事的殼借來,按照懸疑類型片的創(chuàng)作方式為它填上了復雜人物關系,并進行平行剪輯,這讓整個電影看起來既深刻又有精巧的結構。
即便從First青年電影展拿到最佳導演和最佳劇情片兩項大獎,昕鈺坤也不曾想過把電影推進院線。原因很簡單——沒有宣發(fā)費用。他當時的想法是,帶著它到全國各地去展映,“越多人看到越好”。
直到太合娛樂找到他,昕鈺坤才正視了電影進院線的某種可能性?!疤蠆蕵吩敢饨o我們做發(fā)行,幫我們進院線,一定不是圖錢,這片子賺不到大錢。根本上,還是覺得這是一部不錯的電影,應該被更多觀眾看到?!标库暲ふf。
“很多人都會問這人是誰啊?”昕鈺坤覺得,自己和一些在業(yè)內(nèi)有些名氣的青年導演不同,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新人,“導演名不見經(jīng)傳,也沒有大明星,還是個類型片,電影肯定不能走常規(guī)的宣傳策略”,在這一點上,昕鈺坤與宣傳團隊有共識。
今年過完春節(jié),昕鈺坤開始和宣傳團隊頻繁碰頭,他們繞開了各種砸錢的、策劃噱頭的、拼卡司的宣傳方法,最后選了最合適的,可能也是唯一奏效的策略——拼口碑。
First影展讓《心迷宮》積累了很好的業(yè)內(nèi)口碑,而且從之前的幾次展映來看,觀眾口碑的確是這部電影最大的優(yōu)勢。
在投入宣發(fā)前,昕鈺坤和整個團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電影改名。在拍攝階段,電影叫做《心事》,后來注冊時發(fā)現(xiàn),叫《心事》的電影已經(jīng)有了,不得不改名。“當時,電影還是三段式,最后一個段落的小標題是‘殯棺’,棺材正好是電影的貫穿道具,就叫《殯棺》吧?!标库暲ふf。
整個宣發(fā)團隊都雙手反對這個電影名?!皻浌住边@兩個字太復雜,有些人會讀不準。這個名字也會讓人覺得電影是驚悚片,誤導觀眾?!皻浌住币矔屆孕诺闹袊擞X得晦氣,不吉利。
后來,《殯棺》就變成了《心迷宮》。從名字上看,電影終于有了點懸疑片的意思,“心迷宮”三個字也促成了一種巧合,科恩兄弟的第一部電影叫《血迷宮》,這或許為電影后期宣傳與大咖捆綁做了鋪墊。
9月19日起,昕鈺坤就帶著他的《心迷宮》開始了“11城超前口碑場+15場試片員超前點映+30城導演見面會”的密集宣傳。
“路演結束后,豆瓣電影的評分從8.0生生被拉到了8.4?!标库暲ふf,電影口碑的作用直接反映在打分上,這讓他心里有譜兒了。
無論是“路演”還是最終上映,《心迷宮》都集中在一二線城市放映。宣傳方從長長的院線名單中選中了那些藝術電影票房好的影院,也和愿意為電影多排片的院線談好了合作?!澳壳皝砜?,國內(nèi)院線能接受這類獨立電影的,基本都集中在一二線城市?!标库暲ふf,“這就是國內(nèi)的現(xiàn)狀?!?/p>
電影正式上映當日,北京萬國城的百老匯電影中心為《心迷宮》做了100%的排片,影評人、媒體的評價集中在首映當天刷屏,“中國的科恩兄弟”、“2015年華語電影的最大驚喜”、“葛優(yōu)、曹保平、管虎力薦”、“不可錯過的處女作”……眾多溢美之詞一夜間都送給了昕鈺坤。
雖然上映以來排片率沒有超過4%,但憑借少有的口碑,《心迷宮》充分挖掘了藝術電影的受眾,半個月的時間票房就過了千萬。
這是一部從業(yè)內(nèi)到業(yè)外,靠著口口相傳被捧起來的電影。影評界普遍認為,電影劇本精致,有“迷影”情結。他們從《心迷宮》里看到了諾蘭的剪輯、科恩兄弟的黑色幽默、奉俊昊的講故事能力……
從“圈外人”到如今成為被影視公司和制作人普遍看好的青年導演,昕鈺坤因《心迷宮》而得到了他未曾想過的起點和聲譽。
上映前5天,《心迷宮》在中國電影資料館做了首映。首映前的發(fā)布會上,昕鈺坤接受了媒體群訪。他明顯不適應這樣的場合?!白鰤舳紱]想到,我的電影可以在電影資料館放映?!弊鳛橘Y深影迷,這里是他常來的地方,但他從未想過,有一天自己的電影會與這里發(fā)生關系。
“我真要感謝太合娛樂的錢總?!贝蟾攀且庾R到自己的說法過于官方,昕鈺坤馬上解釋,“在錢總決定幫《心迷宮》進院線前,我從未想過電影可以在院線放映。他先拿出200萬給了制片人。這200萬太重要了,它能幫制片人解套,讓他先把錢還上?!?/p>
《心迷宮》在整個拍攝和后期制作過程中都處于資金緊缺的狀態(tài)。甚至在開工前一天,電影的賬戶上還沒有一分錢。在拍攝的26天中,電影停拍過兩天,昕鈺坤對外宣稱是要看素材,實際上是制片人要勻出時間去找錢。
但昕鈺坤也是幸運的。和多數(shù)獨立導演相比,他沒走什么彎路,也沒經(jīng)歷從短片慢慢過渡到長片的常規(guī)流程。從一開始做電影,他就有了一個60人規(guī)模的制作團隊。用他的話說就是,麻雀雖小,五臟俱全。
因為沒有錢,昕鈺坤只好憋在家里自己做剪輯,一剪就是大半年。后期為了使電影達到大銀幕的放映標準,導演和制片人又借了錢轉(zhuǎn)格式和調(diào)色。
“當時也沒想好電影出來后怎么用,覺得或許可以賣給視頻網(wǎng)站之類的。后來入圍和得獎,讓我接觸到一些圈內(nèi)的人和資源,也最終找到了能幫《心迷宮》進院線的機會?!?/span>
“我賭的不是今天觀眾的電影品位,而是五年、十年之后,他們的電影品位?!?/p>
一片叫好聲之外,也有另一種聲音。有人認為,大家對《心迷宮》的評價過高,電影劇本可以,但制作非常粗糙。有人覺得,演員的表演過于做作。也有人說,臺詞用普通話是最大的敗筆。
“大家對這部電影的評價一定是過譽的,這毫無疑問?!卑凑贞库暲€人的追求和對品質(zhì)的把控,《心迷宮》從拍攝到后期的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都有極大的提升空間。
受資金所限,務實的昕鈺坤一直在努力壓縮電影拍攝周期?!懊總€鏡頭都拍得勉強夠用。這就沒有時間和金錢讓我把每個鏡頭多拍幾次,多試幾個機位,多感受一下不同的表演方式。”電影素材多少直接關系到電影后期剪輯是否有足夠的發(fā)揮空間。
除了缺錢這一客觀原因,早期拍欄目劇出身的昕鈺坤也覺得,自己第一次做電影導演,在場面調(diào)度和對演員的使用上還存在很大的問題?!氨热鐢z影,我們就是想用紀實的手法去展現(xiàn)一個曲折的故事。這本身是很好的選擇,方向是對的,但真的去執(zhí)行時,經(jīng)驗和操控上的不足就表現(xiàn)出來了。”
“我是在踩著箱子拍電影呢!”昕鈺坤說,大家對他的評價都是在“小成本”和“處女作”的標簽下進行的。這兩個標簽就是他踩在腳下的箱子,幫他贏得了不少寬容。
可是,從第二部電影開始,昕鈺坤就失去了這樣的競爭優(yōu)勢,他腳下的箱子會被抽走,再沒有人會寬容他,一切都得動真格的。
First影展拿獎后,昕鈺坤就知道,自己再也不用為第二部作品的資金發(fā)愁了。很多影視公司和投資人找過來,希望可以與他合作。
選來選去,昕鈺坤還是選了“娘家”——First青年電影展?!?000萬的保底資金,不多也不少,但應該剛好可以拍一部電影。”昕鈺坤說。
小成本意味著不需要賺大錢。“不指望賺錢”這件事,對于想擁有創(chuàng)作獨立性的導演來說太重要了。沒有賺錢的壓力,就不需要為客戶和投資人負太大責任,也就更有資格全權把控屬于自己的電影。
一切都在按照昕鈺坤自己的節(jié)奏進行著,《心迷宮》最費工夫的部分是寫劇本,第二部電影也一樣,正處于最緊要的劇本調(diào)整階段。
和撈一筆錢相比,昕鈺坤更希望可以把電影一直拍下去。如果以這個為目標,拍出好電影就是唯一值得努力的事。
“我賭的不是今天觀眾的電影品位,而是五年、十年之后,他們的電影品位?!标库暲た吹搅诉@種苗頭,觀眾已漸漸不滿足于千篇一律的在檔電影,他們的觀影趣味正在細分。
在這樣的趨勢之下,獨立電影的春天一定會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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